胡縣丞算不得多冤枉,何青被她暗算,早在馬車上便被晃得暈頭轉向的,下車後,被吵鬧的人群圍着,眼見着赴不了約,急氣攻心,一下想不開,暈了過去。
不過,胡縣丞終究沒能牽制住錢梁三人。
孟清許,錢梁,孫佳,李娟四人急匆匆坐馬車趕往醫館,胡縣丞作為何青以後的親家,同樣去了。
煙塵滾滾,很快來了醫館。
門口坐着好些人,大多穿着粗布衣衫,皮膚略黑,是長期在太陽下暴曬留下的痕迹。
她們都是做些小本生意的攤販,曬太陽是常事,掙點辛苦錢,打爛的攤子,對何家主這種大财主來說就幾兩銀子的事兒,可對她們這些老百姓來說這可是一家人一個多月的口糧。
城中吃穿住行哪裡不花銀子的。
一手裡攥着扁擔的中年女人,她叫大成,底下村子裡的農民,此刻蹲在人堆裡,滄桑的面上泛起苦色,不發一言地盯着腳下的石闆路。
她的身後籮筐中全是些被踩壞了的橘子,破碎的外皮滲出點點芬芳的果味,這些果子是她自家種的,因着香甜,一年到頭能給家來帶來不少進項。
這筐橘子已經是今年的最後一批了,一家人忙碌到天黑才将地頭的果子摘了,又馬不停蹄拿着幹淨麻布将橘子才幹淨,天色泛白,才敢回屋睡覺。
清早揣着夫郎做的餅子出門,臨走前,兩個孩兒圍着她嬉笑,求她賣完橘子,帶糖葫蘆回去。
可天越來越冷,出門的人少了,生意不好,到了黃昏,橘子還沒來賣完,寒風吹得人哆嗦,坐在地攤上,沒等來買橘子的客人,反而來了一輛四處亂竄的馬車,兩框橘子就這麼被掀翻了。
裹了裹身上破舊的棉衣,大成越發沉默,手指附上胸口藏錢的布兜,這些錢,得存着,糖葫蘆買不了了,孩子的新棉衣還沒着落……
莊稼人,一年到頭忙碌辛苦,風吹日曬地,時不時挑擔擺攤,能存幾個銀錢,就想讓家裡人過上好日子。
孟清許率先下車,有人認出她的身份,圍攏過來,“孟秀才,何家主不知怎的突然暈倒了可不關我們的事兒,我們可沒碰她!”話音一轉,讨好道:“你看看能不能把我家攤子的錢給結了?”
“對對,還有我家的,孟秀才,您瞧瞧,天兒也不早了,我們也急着回家,您行行好,就給我們結了吧。”
“是啊,孟秀才,我家的……”
……
人群沒一會兒便将孟清許圍住。
孟清許對着圍在眼前的人溫和道:“還請噤聲。”身姿筆挺,不同于聲音,眸光灼灼,嚴肅沉靜。
被她眼神罩住的人,立馬安靜下來,心裡感歎,秀才就是不一樣,有氣勢得很,看得腿都沒先前直溜了。
待四周安靜下來,孟清許招手,叫翠竹過來,“翠竹,你先拿銀子出來,将大家的損失都結了。”
後又對着人群歉意行禮,道:“今日嶽母馬車受驚,害得各位攤位受損,清許帶嶽母給大家緻歉,何家在碧水縣這麼多年,是怎樣的人品各位是清楚的,這賬定不會賴掉的,還請大家放心。“說完,指了指翠竹,“一會兒大家排隊,到我這丫鬟那兒,将損失的銀子補上。”
翠竹的算數學了有些時候,也該驗驗到底如何了。
很快,人群散去,有序地聚集在翠竹身邊。
翠竹拿着一隻形似木棍的筆,拿着小本本寫寫畫畫,沒一會兒就将攤販的損失算出來,拿錢找補。
錢梁三人的目光不自覺被那筆和本子吸引,這木棍筆是何物?她們竟是未曾見過。
不待她們詢問,孟清許已經早一步進了醫館。
孟清許面有焦急,快步進去,心中擔憂,何青身材略胖,被這麼一氣,很容易出事,前世她知道不少老人因為生氣,腦溢血,或者中風的,兩種情況,發生一種在何青身上,夫郎,表弟,大概會後悔一輩子……
跟着藥童的指引,孟清許來了病房。
屋内,何未央和許氏哭紅了眼,何未憐也在一旁抹淚,寬大的衣袖将眸中的躲閃掩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将消息傳給胡家才導緻娘受傷。
孟清許進去,就見着昏睡狀态的何青,何未央坐在床邊,哭紅了眼,忙拉住一旁的大夫,急切詢問:“大夫,我娘病情如何?”
大夫瞥了她一眼,暗誇,這孟秀才是個有孝心的,一進來就急着問病情,不緊不慢道:“沒什麼大事兒,她這是思慮過重,憂心成疾,加之急火攻心,才暈倒的。”
“方才已經針灸喝藥了,讓她休息吧,睡好了自然會醒,沒别圍着哭了,多喝兩副藥便能痊愈。”
聽此,孟清許松了口氣,沒事兒就成。
上前将何未央和許氏扶起,安慰道:“爹,夫郎,别太憂心,聽大夫的意思,娘的身體沒有什麼大問題。”手指溫柔地拂過何未央沾滿淚痕的臉頰,“别哭了。”
“好。”許氏何未央齊聲道,順着孟清許手臂的力量起身。
許氏方才就聽到了醫館外的動靜,“清許,外頭的事兒辛苦你了。”外頭皆是些女子,他若出面,一擁而上的,男女有别,終究不妥。
“都是清許應該做的。”孟清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