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
何青坐在上首,孟清許在下頭坐着,雕花梨木的凳子塗了層漆,手指撫摸,光滑潔淨。
見着孟清許低頭擺弄木頭凳子的動作,何青喉頭一梗,突然不知如何開啟話頭。
清許平日裡溫和有禮,謙遜助人,以往,兩人呆在一起,迅速就能找到話說,怎麼今日就不行了呢?
難不成這孩子受了什麼刺激,改了性格?
算了,不管那麼多了,何青輕輕咳嗽,拉起孟清許的注意。
孟清許擡頭,關切道:“娘這是染上風寒了?可需要叫大夫看看。”
何青擺手,“用不着,老毛病了。”
“娘,事關身體,不能馬虎。”孟清許義正言辭,“您且等着,我這就叫府醫過來。”
說完,作勢就要往外走。
何青哪裡甘願,話都到嘴邊了,人跑了,她對誰說去?
連忙起身,将人扯住,“回來,用不着。”
眼見何青堅持,孟清許隻好作罷,乖乖回去,端坐在椅子上。
不敢再輕咳,何青喝了兩口茶,呼了口氣,面上顯出幾分傷感之色,“哎……”長呼一口氣。
“清許啊,這年月生意不好做啊。”何青開始飙演技,眼眶微紅,語氣擔憂,“商戶賦稅高,生意競争也大,在縣裡你娘我勉強能将攤子支起來,養活一家老小,可到了府城,就不行了。”
瞄了眼靜靜聽着的孟清許,何青繼續哭訴,“這次央兒成婚,府裡拿出的嫁妝銀子就是一大筆,還有憐兒,再過幾日,他也要成親了,又是一大筆開銷,也不知以後未果成親,我還能不能拿出這麼多銀錢支撐,這心裡難受啊。”
說着說着,何青倒真的有些傷感,兒女都是債,每一個花費都不小,她這個一家之主,賺錢不容易啊。
孟清許嘴角微微抽搐,該來的還是來了,何青這是謙虛了,何家的生意遍布碧水縣還有相鄰的幾個縣,賺錢的鋪子多着呢。
何家主營布匹生意,桑園田莊好幾處,千畝有餘,哭窮,對着她這個名下隻有二十畝地,其中十五畝給了别人的秀才?
何青演得再賣力,孟清許都感受不到,默默聽着,等何青的說出最終目的。
心中隐隐有幾分猜測,她手裡的籌碼,(看得見的)就那幾樣,方才,敏感地聽見何青描述府城生意,雙眸微暗,何青想要的,應該是李娟這條人脈。
能與府城有關的,隻有她了……
沒一會兒,心中的猜想得到證實,何青言辭懇切,期盼地望着孟清許:“清許啊,你那姓李的朋友,我聽說她祖母是府城的同知大人,這,你能幫我引薦引薦嗎?”
“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求到你這兒,府城的生意,不好做啊。”她在府城開了三家布莊,垮了兩家,隻剩最後一家苦苦撐着。
府城的錦繡坊生意做得大,大魚散客的生意都被她們拉走了,搞得她的布莊銀子都不好賺了。
聽說最近錦繡坊的東家,畫了什麼畫法,使得衣服樣式新穎了不少,又招來了不少客戶,日進鬥金都不為過。
連碧水縣裡開的錦繡坊,最近生意都爆火,金氏還求着讓她給買錦繡坊的衣服。
心裡癢癢的,若是能借助同知大人的路子探聽到一些消息就好了。
終于,還是來了,孟清許微微閉眼。
嘴邊的勾起的弧度未減分毫,笑意加深,答應下來,“好,娘經營生意不易,清許定幫着把人約到。”
至于事情成與不成,或是如何發展,便不是她能操心的了……
“好,有清許你這番話,我便放心了。”何青眼睛發亮,嘴巴快咧到耳後根了,自己這眼光沒得挑,清許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不怪她當初将寶壓在了她身上,這不,想攀同知大人的關系,幾句話就成了。
洋洋一笑,安下心來喝茶。
……
另一頭
何未央跟在許氏身後,父子間氣氛低迷。
沒人開口說話。
何未央低頭走路,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一副乖乖受氣的模樣。
自己孩子自己心疼,許氏見他知錯的态度,安安靜靜的,還是往日裡乖巧的樣子,心中火氣消了大半。
輕哼了聲,“可是知道錯了?”
“知錯了,父親。”
許氏轉過身,在何未央額頭輕點,“你怎就不知我的一番苦心,那些下人都是我精挑細選來的,将來你若是遇到什麼事兒了,她們也好通報于我。”
說話間紅了眼,“你跟清許,沒個老人教導,平日裡若是有出錯的地方,我也好知道,爹這麼做還不是擔心你,你怎就不知道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