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主夫許氏和原身的父親是閨中好友,孟父自知時日無多,便寫信給許氏托孤,這也是孟清許說何家人對原身有恩的原因。
年僅13的原身去了何府,将家中剩下的幾畝田地,交給族中打理,算是讓他們照看着原身父母墳地的報酬,之後就在何府生活到了現在。
隻是她現在一窮二白,沒有聘禮,身份上也隻是個童生,有些委屈何家少爺。
喝了一碗粥,再喝了一碗藥,孟清許便帶着翠竹向何府正院走去。
何府上下都透露着沉悶,仆從下人安靜了不少,一路走去,都顯出幾分不同尋常。
正房書房門口,下人見到孟清許很快進門通報,沒一會兒,就将她請進去。
一進門,孟清許便感覺到了一股打量的視線,纖長的睫毛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複又化為平靜。
鄭重行禮,擡眼,目光堅定地看向面前端坐着的,微微有些發福的中年女人,聲音清雅沉穩,“何姨,何府對我有恩,且我自小便與未央表弟相識,不願他名聲受損,落水之事已滿城皆知,我自知而今配不上表弟,但恕侄女無狀,心中傾慕表弟久矣,盼娶表弟為夫郎,懇請您成全。”
不論何家是否會把公子嫁給她,她的态度都必須把握好。
這番話已經将自己放在一個極低的位子上,給足了何家面子,何青聽了心裡舒服了不少,看着面前秀麗儒雅的女子暗自點頭,嘴角帶起笑意,“賢侄客氣了,我知你與未央青梅足馬,感情甚笃。”
她對這個寄主在府上的少女有些印象,小小年紀便已考上了童生,是讀書的好苗子,隻是可惜雙親離世,不然應該早已是聞名江南的年輕秀才了,不過,三年丁憂已過,今年應是要參加科舉了。
前朝重農抑商,商籍子女不能科舉,而今大鳳朝,特允商籍子女可參加科舉應試,商人的地位才有所提高,但仍處在一種尴尬之境,窮人羨慕,官身不喜。
孟清許是讀書人,地位高,身家清白,且無老人侍奉,若是未央能與之結親,脫去商籍,且有她給的銀錢傍身,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太差。
若是孟清許能考中秀才,或是再往前走幾步,中個舉,對女兒未果以後讀書或是行商都是一大助力。
想到此,何青看向身前之人的眼神更溫和了幾分,連忙起身,将保持行禮姿勢的孟清許拉起,“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對未央有情,且在昨日還救了他一命,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是應該的。”
“但這畢竟是你我兩家的大事,相關事宜,你且等我與他父親商議商議。”
孟清許面色不變,本就是相照不宣的事情,對于結果沒有多少意外,但臉上還是浮起一層笑意,溫和儒雅,複又鄭重行禮,“今家中隻剩小侄一人,仰仗何姨何叔照顧,定親事宜,還望您二位相助。”
“這是自然,賢侄,我與你許叔都明白你的不易,這些事情就包在我們身上了。”何青看着面前端方有禮的女子,心中越發滿意。
一切商議妥當,孟清許告辭離開,青衣女子背影疏朗,别有一番風姿,旁邊的屏風後慢慢走出兩個男子,年輕男子看着前方的背影,若有所思。
何青猜不出自己的嫡子在想些什麼,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眼裡閃過一抹複雜,“央兒,這次落水,是個意外,我會讓你爹多備些嫁妝的,将來……清許考上秀才,你也是秀才夫郎。”
何未央聽着這些話,沒有言語,但他身邊年老些的男子先哭了出來,“妻主,這事定是小金氏父子做的,暗害央兒,推他落水,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見自己的夫郎這般哭訴,何青眼裡閃過惱怒,“休得胡言!”
“未憐可是縣丞家的女婿,怎會做出此等事!”說話間瞪了許氏幾眼,真是看不清形勢,未憐肚子裡的孩子可是縣丞家小姐的,攀上這樣的高枝,這讓何青不得不再次審視庶子的價值。
許氏見妻主這般,眼神暗了暗止住了話頭。
心中暗恨,何未憐真是随了他爹,竟敢未婚先孕,作出這等醜事。
許氏被她這麼一吼,也清醒了,握住兒子的手緊了幾分,轉頭朝着兒子撐起笑意,“央兒,孟家這孩子不錯,姿容秀麗端正,書也讀得好,你就放寬心,爹娘會給你備好一切的。”
何未央對這樣的結果并沒有意外,臉上劃過哀傷,“爹娘的苦心孩兒明白,隻是有些舍不得……”
許氏哪能聽這話,抱着何未央又是心肝又是肉地抹眼淚,“都是爹不好,不應該帶你去那什麼廟會,否則,怎會遇到這樣的事?”
何青還有生意要忙,早已經離開了,隻剩父子兩個抱作一團。
沒人注意到,年輕男子修長的睫羽下,一雙眼睛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