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陸遠又撓了撓頭,什麼叫“都”,他就不知道啊。
“散了滿地的小玩意兒,不同孩子的笑聲,還有這裡。”
宋顯指了指被面上三個明顯大小不同的腳印。
“破綻太多,你已經暴露了。不過你如果不在布條上主動提黃家的孩子,我們也猜不到是他們。好了,快把他們叫出來。”
方小圓耷拉下腦袋,喪氣不已,他以為他做的已經夠隐蔽了,沒想到還有這麼多破綻。
宋寒承蹙眉:“還不快去。”
方小圓這才去推開衣櫃的隔闆,露出裡面暗藏的一個土洞,土洞圓形,最寬的地方大約一尺半,隻能勉強容納身材瘦小的孩子爬過,像宋顯這樣成年人根本不可能爬進去。
“你們都出來吧!”方小圓對着土洞喊,滿臉視死如歸。
宋顯被他的小表情逗笑了,摸了摸他臉頰,“沒事,咱們搞清楚緣由,想辦法一起解決。”
宋寒承看向宋顯,他倒是對所有孩子都這麼耐心溫柔。
五個孩子陸續從土洞裡爬了出來,個個灰頭土臉,渾身髒兮兮的。
發現屋裡有陌生大人在,他們都很害怕,一起抱團縮在牆角。
五個孩子年紀差不多,三男二女,身上都有傷,看傷痕形狀應該是鞭傷,有新有舊。舊的已經成疤了,新的結痂剛掉,在四肢後背各處都有,密密麻麻無數條傷痕斑駁交錯。
“這些傷是怎麼回事?”宋顯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你們真的都是黃鄉老的孩子?”
五個孩子湊得更緊密了,有的甚至把頭埋起來,隻把後背對着人。他們十分畏怕陌生人,瑟瑟發抖着,一聲不敢吭。
方小圓代他們回答:“是,但都是收養的孩子。”
“律法重孝,父殺子無罪。姓黃的老變态因此才故意收養他們,任他怎麼打罵淩辱他們,哪怕被他打死了,那都是家事,别人管不了,也抓不到他的錯處。”
“他們不堪折磨,徒手一點點刨土,偷偷挖了地洞,才從那虎狼窩跑了出來。”
“一月前我上山砍柴時發現了他們,當時花兒妹妹渾身發熱,已經昏了過去。我就把他們都帶了回來。”
方小圓坦白了經過之後。戰戰兢兢瞄一眼宋寒承。他其實很怕宋寒承,卻梗着脖子,語氣始終裡帶着倔強。
“我知道他們是黃鄉老的孩子,如果我帶他們回家可能會惹麻煩,但我做不到放任他們在野外不管。”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可以照顧好他們。”
宋陸遠哈哈笑:“臭小子,别說大話。你如果真能照顧好他們,我們怎會在這裡?你帶來的麻煩可不是你一個人能承擔起的。”
“黃鄉老早就放話了,不管是誰偷或藏他的孩子,都會連坐,連坐整個村子。”
宋陸遠歎口氣,在背對宋顯的方向,他突然冷下臉來,湊到方小圓的耳邊低聲說話。
“你知道的,咱們村最經不起查。”
屬于武功強者的威壓瞬間迫得方小圓有些喘不過氣來,冷汗遍布他的脊背。
“你濟貧救弱的行為倒是值得表揚。”
方小圓緩緩吸了一口氣,心稍稍放了下來。
“但能力不足的善心泛濫,隻會連累一群無辜者跟着喪命。”
方小圓的心又提了起來,忐忑害怕——
“你是不是以為在我們眼裡,你隻是個孩子,犯一次錯可以被原諒?但你是嗎?你以為我和我大哥看不出來你是成年人?”
宋陸遠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方小圓的心頭,尤其是最後一句,砸得稀巴爛。
“我我我……你們……”方小圓仿佛得了失語症,磕磕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宋陸遠别的事情可能看不清楚,但他是武人,最擅看人根骨,以判斷其是否适合習武。
方小圓的身材一看就是侏儒,骨頭已經長成很多年了。
既然連他都能看出這一點,他見微知著的大哥不可能看不出來。
全場唯一把方小圓真當孩子的人,恐怕隻有他們單純善良的好爹爹了。
宋寒承抱着雙臂,淡然看着宋陸遠與方小圓之間的博弈。
二弟惹來的麻煩,由二弟來解決,天經地義。畢竟他已經幫忙解決過一次了。
方小圓眼淚大顆大顆地掉,慌亂之下唯一的希望之光就是宋顯了,他哭唧唧地跑回宋顯懷裡,誠懇認錯,請求寬恕。
宋顯拍了拍方小圓背,溫言軟語哄了他好久,還不見好,他有些惱地質問宋陸遠。
“你剛對他說什麼了?把孩子吓成這樣?”
宋陸遠嘿嘿笑,聲音粗犷裡透着懶洋洋:“警告他以後本分點,這麼小就能惹這麼大的事兒,還搞吓唬人的威脅手段,以後還了得?”
宋顯對上宋陸遠的眼睛。
正當宋陸遠以為宋顯會責怪他時,宋顯點頭贊許了他。
“樹苗小時候不掰直,大了就長歪了,你宋二哥說你也是為你好。”宋顯揉了揉方小圓的頭,“你以後多跟你宋大哥和宋二哥好好學學,别小小年紀就走歪道。”
方小圓:“……”他們明明比我更可怕!
不多時,陳昌貴、李春花和村醫張大夫趕了過來,三人幫着宋顯給五個孩子檢查身體換衣服。
宋寒承和宋陸遠靠在院牆邊等着。
宋寒承取了一塊薄荷糖放進嘴裡:“看你找的這些人,瓦合之卒。”
先是方大山,後是方小圓,毫無序律,不服管教。
宋陸遠心虛地摸摸鼻子,“這不是情況緊急,臨時湊不到那麼多合适的人選。”
“哎,你吃的什麼呀?聞着好甜,快分我一塊!”宋陸遠伸手就跟宋寒承要糖。
“你先擦幹淨屁股吧。”宋寒承毫不猶豫地将一包糖穩穩地揣回自己的懷裡。
宋陸遠哀嚎一聲,他怎麼就這麼慘。
他有糖的時候,被兄弟們搶光了。兄弟有糖的時候,一塊都不給他。
宋顯沒忍住惡心,去吐了一會兒,才在廚房洗漱好後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