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就來了,叫他們等着。”
秦之牧拉過要走的衛姜,從腰間摘下兩隻鼓鼓囊囊的荷包塞進她的手中。
衛姜感受到隔着布料傳來的觸感,便知道裡頭裝的都是些稀罕的花種、樹種。
她很難出府,幾乎四季都困在狹小的院子裡,秦之牧就說去外間把四季搬過來給她。
秦之牧那時尚小,小小的少年,挂在樹上蕩來蕩去,說時眼裡滿是赤城和明媚。
四季怎麼能搬得了呢?
衛姜心裡想着并未在意,隻當是些哄她開心的話,
結果第二日,少年就搜集了全城的花種樹種,裝了滿滿一布袋子放在她的窗前:“喏,這些是春天開的花,這些是夏天會結果的樹,這是會飄火一樣紅的秋葉,這是冬天的松。”
少年鼻尖還挂着暑熱的水珠,一顆又一顆介紹的認真,衛姜看着少年嘴邊淺淺的酒窩,那一刻,她忽然就聽到了心底花開的聲音。
從那之後,秦之牧不論是跑馬還是與人出遊,每每回來,都會給她帶回來不一樣的種子。
衛姜攥着那兩袋顯然積攢很久的種子,頭一次不見欣喜,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乖乖等我娶你。”
秦之牧丢下一句,身影早已跑遠。
前頭王家直接帶了京兆府的人過來,秦之牧不想牽扯進衛姜,未有多言,主動随對方走人。
王寶卻不同意,他今日被落了大臉,命根子差點都沒了,鬧着說什麼都要将衛府所有的人抓走。
衛姜并不畏懼,今日本是王寶擅闖欲行不軌,卻是有些擔心還在外頭等她的兩個小丫鬟。
“衛小姐不必擔心,我已将他們安置在了隔壁了,小姐且等我家大人的處理就行。”秦家的護衛攔住她。
聽到秦起衛姜心下兀得安心不少,話沒多久,前頭,秦家果然來人,王寶不甘情願走人,兩個小丫鬟沒多久也被送了回來,衛家府門重歸平靜。
衛姜将身上的所有衣服都丢進火盆之中,迫不及待将身體整個浸在熱水裡,看着脖頸處遍布的紅痕,她用力擦洗了一遍又一遍,水冷了又冷,直到破了皮還在固執的重複擦洗的動作。
為什麼都洗不幹淨呢!
少女被羞恥與自責壓垮,埋在水裡崩潰不已,任由大量的水泡灌滿口鼻鑽進肺腔,任由感官一點點遠去,就在意識即将渙散的時候,隐約聽到門外有人語氣焦急喊着。
“小姐,不好了,小姐,春行她不見了。”
衛姜陡然驚醒,從水中鑽了出來,想到什麼,頭一次沒有顧及衣着的得體,随便裹了身厚襖子,邊咳着水邊出門。
主仆倆最後是在間空置的柴房裡找到的春形,小丫鬟哭得一塌糊塗,将頭伸進從懸梁上系下來的繩子裡,而後一腳踢翻腳下踩着的凳子,若是晚到一步,根本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麼。
“春行,你怎麼就做傻事。”
“小姐,我……被那畜生……實在沒臉存活世上。”春行裹緊身上的衣服,爬起來又要自戕。
“如何不能,你我皆是被牽連的無辜之人,該蒙羞、該謝罪不應是那行事的兇徒麼!”衛姜脫口而出。
勸人亦是勸己,說完,衛姜短暫的愣怔之後,便覺豁然開朗,一下子從迷執的死胡同裡走了出來。
錯的不是她,為何自責羞恥?
第二日,衛甯遠仍未回府,衛姜天不亮去到了宮城之下,将那份女官的薦書交到了張啼靈的手中。
“不是還有幾日,不再考慮……”
張啼靈說着眼尖的注意到少女頸側片片的暧昧痕迹,想問什麼,但對上少女坦蕩的視線,兀得就笑了。
“姜兒妹妹,你不是想知道如何狀告父母,等你入宮,我告訴你吧。”
“好,我等啼靈姐姐。”
張啼靈急着當職,倆人又說了兩句話,便在宮門前分别,衛姜沒有回去,而是打算去遠郊的外祖母那兒,知會一聲她要入宮當女官的事。
沒成想驢車才掉了個頭,就撞上繡衣使的人。
衛姜如今見到人已經不怕了,正要避讓,沒想到對方卻朝自己走了過來。
“竟然在這裡撞見衛小姐,可見巧了,我家大人前頭還令我等尋衛小姐兌現補償呢,擇日不如撞日,不知衛小姐可有空。”
衛姜瞧着時辰尚早,自然應好。
那日秦起讓她再要個補償的時候,衛姜亂的不行,随意說了本書搪塞,以為今日的兌現就是去拿本書,怎知那繡衣使竟然直接将她帶到了秦起的跟前。
衛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