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姜到時,秦起正與幾個武官議事,他大部分時候都是在聽,極偶爾的開口,明明是當衆最年輕的,卻難叫人忽視他身上無意識散發的威壓,幾句冷淩的提問,就叫那幾個武官噤若寒蟬,露出瑟縮模樣。
衛姜後知後覺,原來.....秦起待她已經算是溫和。
幾個武官沒多久就灰着臉出來了,在下一批官員被招入内之前,衛姜聽到裡頭一聲聽不出情緒的“進來”,她忙斂了心思跟在領路的繡衣使身後一道入内。
“秦大人,我,我是來取書的。”衛姜按規矩道明來意。
秦起從文書裡擡頭,淡淡掃了她一眼,視線又偏向一邊繡衣使疑聲道:“這位是?”
繡衣使:“......”大人您在裝什麼,不是您讓我們将人喚來的。
馬總使說的果然沒錯,禦史大人在遇到衛姑娘的時候就會突發盲臉之症,他們做下屬的需得擔待點。
“哎喲喂,大人,這位就是那位衛姑娘呢。”
繡衣使大人的語氣是不是不太對?
衛姜看了眼身側又小心觑了眼上首的人。
秦起神色自若,朝後面的帷幔擡了下手:“先去裡頭等我一下。”
帷幔之後是秦起平日辦公的地方,一眼看過去和他人一樣的一絲不苟,清冷的連茶水都多餘擺放,一衆高堆的文書中間卻意外的擺了幾盤精緻小巧的點心。
實在反差 ,衛姜探究的視線在上面停了停,秦起就是這個時候挑起帷幔走了進來,視線交彙,她不期然就注意到男人壓在官袍領口之下的湖藍色常服,腦中兀得就閃過先前的失禮行為,連忙心虛的别開視線。
秦起沒有錯過她細微的躲閃,視線在她頸側的紅痕上頓了一下,最後不動聲色定在那突然泛起粉雲的耳垂上。
衛姜敏感的察覺到停在她身上的注視,今天她遇到很多異樣的視線,她都聽之任之,不知為何面對這人的時候,忽然就起了一點情緒。
她漂亮的杏眼圓瞪,沒忍住出聲:“秦大人在看什麼?”
話一出口,衛姜就後悔了,就算沒有小時候的過節,面前人也不是她可以放肆沖撞的。
出乎意料的,秦起并未生氣,神色坦蕩:“在看衛小姐的耳朵,好奇為什麼在見到本官之後,它突然就紅了。”
“!!”
平靜叙述的語氣讓衛姜的臉“騰”得一下飄滿紅暈,要不是實在不敢,急得恨不得跳起來捂住這人的嘴。
“你,你,我,我,沒有......”
秦起似笑非笑的“嗯”了一聲。
嗯是什麼意思,衛姜臉上更加燒了,感覺怎麼也說不清她非孟浪狂徒,就被外間前來拜見的官員打斷了。
衛姜如抓了跟救命稻草:“秦大人,那我就不打擾了 。”
她自顧自說完,書也不要了,福禮便要走人,就撞上男人突然偏過來的一掃。
沒什麼情緒,衛姜莫名覺得就像是威脅,一時攥着手帕也不敢走,那邊秦起就這樣和外間的人隔着帷幔議起了朝事。
起初她尤覺坐立難安,可聽着秦起與另幾個官員一來一往的過手,如各據棋盤一端,無形劍影厮殺,竟漸漸聽入了迷,連男人推到手邊的點心也沒察覺哪裡不對,下意識接過去小口小口的吃着。
啼靈姐姐說得沒錯,權力果然比後宅有意思多了。
點心味道實在好,都是衛姜喜歡的口味,直到有随侍進來給她斟了杯茶,她這才發覺手邊盤子裡點心已然見空,一時,當真是要赧顔昏過去的程度。
好在對面秦起的盤子也是空空的,這才稍稍緩解了下她的窘境。
也是這時,有随侍抱着厚厚的一沓書冊匆忙進屋,秦起瞥了一眼:“給衛姑娘吧,衛姑娘看看有沒有缺少。”
衛姜粗粗掃了眼,除了那日她胡扯的一本《淮南子》,還有幾冊未訂書封的書,另還有一卷戊戌年間長安府的案卷集。
怎麼會有這麼多?
“秦大人,請問這些是?”
秦起喉結滾了滾,淡聲道:“多給些補償,免得衛小姐總是橫欺本官。”
衛姜感覺今日臉上的紅燙是下不去了,接過随侍遞來的布包,迫不及待的想走,轉身差點撞上一個沖進來的小厮。
那小厮徑自跪在秦起跟前:“大公子,牢裡太苦了,二公子托我問問您什麼時候撈他出來,二公子說他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衛姜認識這人,是秦之牧的貼身小厮,離開的腳步不由的放慢。
“光長個子不長腦子,告訴你們二公子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