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衛姜還以為秦之牧知曉秦起的事,着急于她的安危,可一連串的質問讓衛姜确信了一件事。
秦之牧根本不知道她被繡衣使帶走的事。
這人将自己晾了一晚上不見人影,再見連一句關心也無,當頭便是質問些莫名其妙的話。
先前遇上秦起,還有盲臉的烏龍事,一時衛姜頓覺沒了說的必要。
她嗅了嗅有些發澀的鼻頭悶悶道:“見了誰又與你何幹,我們是什麼關系。”
“衛姜你再說一遍,我們這麼多年難到還抵不住他一眼嗎?”
衛姜聽得更加莫名,于是這種沉默被當成了一種默認,秦之牧氣瘋了,看着掌下任他擺布的小臉,微微收緊力道。
少女的皮膚實在脆弱,稍微碰碰就泛起粉色,看着那股粉韻,心底無端升起一股戾氣,占有了她,徹底成為他的所有物,那便是哥哥也搶不走了。
念頭才一冒出,秦之牧先被驚到了,他觸電似的松開桎梏衛姜的手,連連後退,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直到後腰碰到帶來的紙鸢,他方才找回些質問的底氣。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似乎隻有這樣才能遮掩住他剛剛的念頭:“衛姜你沒有心,你随口一句話,我記到現在,你知不知這風筝我搶的有多不容易,結果你呢!”
衛姜看到大到誇張的紙鸢,記憶一下子回到從前。
父親的規矩很嚴,輕易不準她出門,幾乎是關在府中長大的,那時她便夢話要是能有個紙鸢帶她出去看看就好了。
長大才知,再大的紙鸢也是沒有辦法帶她真正出去的。
但因着那份被惦記的心意,衛姜心裡的氣和委屈一下子跟針紮似的,悄無聲息就散了去,她吸了吸鼻頭走了上前。
算了,她大兩天,就不跟秦之牧計較了。
那邊秦之牧卻突然将紙鸢扔在地上,一腳恨恨踩了上去,華麗的繡布上很快落下幾道難看的黑色腳印,少頃,仍覺不解氣一般,于是又一腳将它踢出了窗戶。
魚骨散架的脆響裡,衛姜隻聽秦之牧近乎絕情的語氣道:“就這樣吧,今日是我犯賤。”
衛姜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昨夜出格的不安和羞愧,今早的惶惶和委屈,壓抑了一路終于決堤然後泛濫,眼眶和鼻頭一下子就紅了,盡管她極力控制着不讓眼淚掉下來,微微顫抖的肩膀還是一下子洩露了她的情緒。
秦之牧強壓下關心的沖動,徑自拂袖而去。
他早就警告過她,不準和秦起見面,她隻能和自己好。
是她先背叛的。
對,就是這樣的!
外間的雪早就停了,化凍的風毫不留情将大敞的門吹了開,鑽骨的寒涼,衛姜忍的辛苦的眼淚頓時流了出來。
秦之牧這個讨厭鬼,就知道欺負她!
也好,她本來也想與他說清楚,往後要保持距離的。
有小丫鬟這時上樓,隔着門問:“小姐,外面的風筝要撿回來嗎?”
“丢了吧,以後秦之牧送的東西也都不要收進來。”
“對了,把這雙靴子拿去洗了吧,待幹了仔細收起來。”
“好精緻的靴子啊,小姐,是婆婆送的嗎?”
衛姜沒有應聲,風吹冷了身子,也吹幹了眼淚,她走向靠窗的狹窄櫃子站了進去,繼續屬于她的思過。
*
主苑。
那頭衛姜走了後,一個打扮妖娆的婦人從東苑的裡屋走了出來,她撥了撥頭上新得的金钗朝人走的地方狠狠淬了一口。
“好一個刁丫頭,都到門口了,連個問候都沒有,你的親事還捏在我手裡呢,就算不認我這個繼母,那我也是你親姨母。”
廖氏的罵聲裡,就見着一身深色袍服的衛甯遠心情頗好從外頭進來,她忙收聲,換了副讨好的笑臉迎了上去:“老爺瞧着歡喜,可是太常那邊有了準信?”
“雲娘,你可知早上是誰叫我去的?”衛甯遠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賣起關子。
廖氏一見他這副樣子,就知今日不管什麼事,肯定是個好事跑不了,于是便也不急追問,順着話讨好道:“夜裡那會兒說是宮裡來的人,難不成是皇上?老爺,您這回的官升定了。”
“差不離了,是禦史台。”衛甯遠語氣難掩激動,不待追問,迫不及待說了下去,“禦史大人看中了我的文章,想與我讨論讨論,可惜,臨了大人有事,我去的時候與大人錯了面,不過大人着人請我吃了酒。”
廖氏隻聽的奇怪,文章什麼時候看不行,又不是什麼急事,有必要天不亮把人招去?
這話當然她隻敢放在心裡說說,趁着衛甯遠高興,廖氏趕緊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禦史大人這麼看中老爺,那老爺的升遷還需要走太常的門路嗎?”
“路走兩邊通。”衛甯遠捋了捋長須,“明日的賞花會,你還是帶姜兒去,讓她好好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