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時煦剛閉上眼,便感覺到對方無意識地靠近。
祝頌安似乎覺得平躺時的接觸不夠,緩緩睜開眼,翻身趴在陳時煦身上,頭貼着他的腺體,嗅着那令人安心的冷檀氣息,才又慢慢睡去。
陳時煦輕輕吻了吻祝頌安的額頭,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也随之沉入夢鄉。
祝頌安的意識逐漸回籠,他能感受到陳時煦身上傳來的溫暖,那是一種令人貪戀的安全感。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并非無所不能的孫行者,他也會疲憊,也會脆弱。他允許自己在這一刻卸下所有的防備,沉溺于這份溫暖中。
他以為自己會再次陷入那些可怕的夢境——狹小的空間,無盡的黑暗,孤獨與恐懼如影随形。
然而,這一夜,他竟一夜無夢,睡得無比安穩。
祝頌安醒來時,晨光已經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房間。他低頭,發現自己的手指正纏着陳時煦睡衣的第二顆紐扣。他像被燙到般松開手,起身時牽動肋手上的傷痕,疼得咬住下唇才沒發出聲響。
陳時煦的呼吸依舊綿長,眼下泛着淡淡的青灰,安靜地陷在鵝絨枕裡。
祝頌安忍着身上的疼痛,輕輕從陳時煦身上翻下來,坐在床邊,環顧了一下四周,房間的陳設簡潔而雅緻。
他回頭看了看陳時煦,心裡突然湧上一絲心虛,不太想等他醒來面對可能的尴尬。
祝頌安踩上床邊的麂皮拖鞋,發現鞋子有些大了,不太合腳,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挪動着,一點一點走出客房。
祝頌安扶着鎏金欄杆往下望,正撞見芳姐指揮傭人更換玄關的鈴蘭插花。見到祝頌安從客房出來,樓梯口幾個忙着擦拭欄杆的傭人很有眼色地上前扶住他,輕聲問道:“您需要幫忙嗎?”祝頌安點點頭,任由他們攙扶着慢慢下樓,來到餐廳。
餐廳裡,早餐已經擺好。祝頌安并沒有什麼胃口,但為首的一位中年女人和藹地笑了笑,說道:“您等一下,吃了早飯再走吧。夫人一會兒就下來了。”
祝頌安聽出了後半句話的分量,知道這是時今禾的安排,便沒有再拒絕。他安靜地坐在桌邊,低着頭,開始在心裡梳理昨天祝融峰和方梅說的話,試圖理清思緒。
早餐很簡單,面包、果醬、牛奶,還有一個煎得恰到好處的煎蛋。祝頌安小聲說了句“謝謝”,開始慢慢吃起來。他知道這是為他一人準備的,便沒有等時今禾。
當時今禾的珍珠拖鞋輕叩大理石台階時,祝頌安已經吃完了面包和煎蛋,正低着頭數牛奶杯沿的氣泡。
時今禾微笑着走近,聲音溫柔:“頌安,身體感覺怎麼樣?”
祝頌安禮貌地站起身,回以微笑,語氣得體:“謝謝夫人,好多了。”
“别叫我夫人了,太生疏了。”時今禾擺擺手,走到祝頌安跟前,仔細打量着他。昨天匆忙,沒能好好看看祝頌安,現在近距離一看,發現他的長相清秀而溫和,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就是不太像個alpha。
她憐愛地擡起手,輕輕摸了摸祝頌安的手背,語氣中帶着心疼:“昨天時煦帶你回來的時候,我真是吓了一跳。可憐你受了這麼多苦。”
祝頌安搖了搖頭,聲音平靜:“沒事了,已經過去了。”他注意到陳時煦和時今禾的長相并不太相似,但性格中那種溫順的特質,顯然是遺傳自時今禾。他再次道謝,語氣真誠。
“時阿姨,我想回家了。”祝頌安輕聲說道,表達了自己的訴求。
時今禾并沒有拒絕,語氣溫和:“需要幫忙盡管找時煦,别不好意思。”說完,她轉頭吩咐芳姐,讓司機準備送祝頌安回去。
祝頌安再次道謝,猶豫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低聲說道:“對不起,時阿姨。”
時今禾卻擺擺手,笑容依舊溫柔:“那是你和時煦的事情,以後慢慢跟他講吧。”她的語氣中帶着寬容和理解,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祝頌安點點頭,心裡松了一口氣。他跟着芳姐走向門口,司機已經等在車旁。上車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時今禾依舊站在餐廳門口,微笑着目送他離開。
陳時煦的聲音從旋轉樓梯上方傳來時,時今禾正用銀匙攪動第二杯伯爵茶。茶匙與骨瓷杯壁相撞的脆響,恰好蓋住了他赤腳踩在大理石台階上的細微聲響。
“頌安走了嗎?”他的聲音裡帶着晨起的沙啞,像是被揉皺的絲綢。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在他赤裸的腳踝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時今禾放下茶匙的動作頓了頓,擡頭時目光先落在兒子淩亂的睡袍——她知道昨晚陳時煦和祝頌安一起睡的。她的視線順着他的身影往下,最終定格在他踩在台階邊緣的腳上。
“剛走。”她回答,聲音依舊優雅,但眉頭已經微微蹙起。這個表情讓她的珍珠耳墜輕輕晃動,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她放下茶杯,瓷器與銀質托盤相碰,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多大的人了還光着腳。”她的語氣帶着責備,卻掩不住眼底的關切。真絲衣裙随着她起身的動作如水般流淌,在地毯上投下流動的陰影。
她走向樓梯時,晨光正好照亮陳時煦後頸的咬痕——那處傷口已經結痂,卻依然猙獰。
陳時煦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像是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我……”他剛開口,就被時今禾打斷。
“芳姐,”她轉身喚道,“給少爺拿雙拖鞋。”她的聲音依舊溫柔,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順便讓廚房準備些姜茶,驅驅寒。”
陳時煦站在原地,目光越過母親的肩膀,望向玄關處那扇緊閉的大門。
陽光透過門縫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睡袍腰帶,那裡還殘留着祝頌安昨夜攥出的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