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辭一開始還恍恍惚惚,越聽越不是那味,猛地一下,酒全醒了。
惱羞成怒地沖到隔壁廂房,腳步拖沓,把桌上的碗盤殘渣都推到在地。
廂房裡的人一下子見了剛剛議論的人,面上也是尴尬。兩個從頭至尾都清醒着的人,哼哼哈哈地把浔陽侯架進了他家轎子。
徐仲辭面色憋得好像豬肝,他不是不知道翁十娘的小動作。
若去認親,徐藍瑾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昏了頭、喪妻立即續娶的恥辱。
若不認親,丈母梁若虹的狠戾還曆曆在目。即使她已為了那母女倆的事和離獨居,可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她的存在總叫徐仲辭忌憚幾分。
所以他一直裝鹌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不知道這件事。
說起來,這都怪翁十娘不好,做什麼突然翻騰出來一個亡妻的女兒?她是想孩子想瘋了嗎!還嫌這個家不夠亂。
藍記品味這裡卻是一片祥和,夥計們團團圍住了藍錦,個個眼睛睜得溜圓。
“掌櫃的,這就是肥皂啊。”
“香的!裡頭還有花瓣咧。”
“豬胰子那麼腥臭,誰想到做成這個小塊塊,這麼高雅,一看就很貴!小娘子可真能幹。”
藍錦笑盈盈地拿出幾塊叫他們試用:“還得多謝丁四新找到了大量供貨的牧場,這豬胰子還不收什麼錢,我才舍得這麼拿出來試。”
夥計們依言把手伸進溫水裡,一搓洗,一股子梅香蔓延開來。手裡全是潔白的小泡泡,在日光的折射下閃爍着彩虹的光芒。
“掌櫃的,這洗得可太幹淨了”,有人驚喜地反複摸着自己的手,“若是收拾完肉蔬,使這個淨手,再也不擔心串味了。”
“要是客人來了,試過我們家的香味肥皂,保準讓他們來了還想來。實在我們家飯菜又香,還有新鮮玩意。”
“我看這個,就連玉皇大帝的仙宮裡都不見得有。在我們藍記,什麼都能見識到。”
藍錦興緻勃勃地帶着夥計們一起,給香皂裝盒打包。一小部分用作酒樓接待,一部分作為給貴客的回饋禮,還有些擺到大廳中間的多寶閣上。
她想建一個面向都城貴夫人的美食閣,這些香皂就标價一兩銀子一塊,給日後引流。
目前酒樓一日的流水,至少能有百兩。等到現金流上去了,收回成本,她便買地買房,非要把經營給擴大了。
今日是牧場送貨的日子,它原是地處遠郊,來往一趟需要折騰。但藍錦要貨量大,品種也多,與他們約定,每隔三日上門一回。
藍錦點着貨,大扇豬肋骨,唔這個腌上做排骨臘腸。豬蹄子也不少,正巧主推一下藍記發财手,往來商隊最喜歡點這道菜。
豬肝仍是做熱炒,滑嫩噴香。豬肚配上新鮮宰殺的活雞,來一個胡椒豬肚雞湯,熱熱辣辣的,冬日喝着正好。
藍錦訂貨不挑什麼部位,因為無論什麼食材她都有辦法侍弄。豬皮也是不能浪費的,不管是做晶瑩剔透的豬皮凍蘸着香醋當冷碟,還是做一口一個、鮮嫩爆汁的小籠湯包,都能用得上。
豬骨的成色也新鮮。如今酒樓裡從早到晚不間斷地熬煮着高湯,裡頭放了豬骨、羊骨和雞骨,這才吊得出别家都仿不來的湯底。
還有鹹香油潤的臘肉,冬日正是吃它的好時機。切得薄薄的,不管拿什麼葉菜一炒,葷的素的都裹上一層涼汪汪的油,能賣個不下百文的好價,比得上尋常菜館一道紮實肉菜的價碼。
這些都是常規貨物,唯一叫藍錦驚喜的,是那一串一串的香腸。
她早已同牧場老闆講過,自己要這種圓圓胖胖的豬肉腸。寫了配料做法,就是後世街邊最常見的那種台式烤香腸。
在機器上一排排轉着,個個擠挨挨地站好。隻等到火候一聲令下,“噗”地一聲,香氣和汁水爆出老遠。
那爆開的裂縫越烤越焦幹,咬到嘴裡的時候,微焦感頗為柔軟的腸身增色。
藍錦的舍友就愛吃不爆開的。那腸衣表面鼓起泡來,焦糖色積到一處,小油光折射着暖黃的爐光,瞬間勾起了食欲。
她們為此還買了一架烤腸機,真是留戀那種無憂無慮的小快樂啊。
如今卻也不錯,藍錦把這古代版純豬肉腸從火爐上取下,濃烈的葷香便撲鼻而來。炭火烤制帶來了别樣的煙熏風味,使得烤腸的甜香更有層次。
一口咬下去,外皮脆香,内裡卻是軟嫩多汁,在嘴裡瞬間爆出。
為着吸引孩童,烤腸裡添了糖,又配了鹽。嚼起來甜鹹得宜,叫人忍不住去吮吸腸上的肉汁子。
外皮是洗幹淨的豬腸做的,吃起來别有一種脆韌趣味。為了“畢剝”一聲咬斷烤腸的感覺,吃客也忍不住多來兩根。
隻要不顧燙口,大可以塞了滿嘴都是,全身心去體會香噴噴、彈嫩嫩的肉腸帶來的滿足。
蕭仁禹走進藍記品味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樣滿唇油光,喜笑顔開,因為吃到喜歡的美食而搖頭晃腦的藍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