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仁禹一向沉默寡言,藍錦說十句,倒才見他說一句。
今天他倒出人意料地做了個碎嘴子:“時下的少年人,個個大放情懷,任達不拘,好不輕狂!”
藍錦抿着嘴兒笑,心道,你才聽了多久,就有此論。還有,你不也是少年人嗎?
蕭仁禹此來并不是為眼紅人家的少年肆意,而是厚了臉皮,來約藍錦重陽秋遊、登高祈福的。
“小娘子知曉,我孑然一身,重陽無人相伴。看在我也為赢來酒樓出了力的份上,帶我了解一下昭應佳節風俗吧。”
藍錦叫他可憐巴巴的樣子逗得撲哧一笑,說道:“不等你來讨這個債,我也要去謝你的。正巧,不若我設下重陽宴,偌大酒樓隻請你蕭大公子一人。”
蕭仁禹在心裡扶額,真是三句不離酒樓的小娘子。
“小娘子也忙了許久,前些時日那樣兇險。不若重陽那日,歇了業,我們一起去登高望遠。”
“聽說城中都沒什麼人,全都會去郊外遊玩,就算開門,也賺不到什麼。”
藍錦聽了,心念一動,開心道:“那我便提前售賣些好攜帶的幹果肉脯、蜜餞糕餅、鹵味冷羹,一準是個大商機。”
說罷就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袖珍的小算盤,噼噼啪啪地打将起來,去計算各色待選品的成本營收。
專注地算了一會,猛地擡頭:“哎呀,玉佛娘子家的酒水,最好也上些應季的新品,就是不知來不來得及。”
“我看看,釀些日子淺、不易醉人的菊花飲,秋梨釀,葡萄醴……”
如是話匣子大開,盤算了半天才結束。藍錦狐疑地一瞥蕭仁禹:
“你不是說不知道昭應習俗嘛?連人人出城你都知曉!”
蕭仁禹正趴在櫃台上吃一塊酸甜話梅糕,聞言一哽,叫點心渣子嗆得,咳得面色愈發白裡透紅。
他信手往藍錦手中塞了一枚佛手柑,意在堵住她的嘴。
“哎呀,這可不要吃,是做香薰用的,天然果香,可貴呐。”
藍錦劈手把蕭仁禹拿的另一枚佛手柑也奪回去,珍惜地擦了擦,生怕蹭破一塊油皮,原樣放回高幾上的青玉盤裡。
蕭仁禹:“……”
不管怎麼說,話題是岔開去了。
藍錦的重陽外食時令菜色,就擺在酒樓的大堂正中。
這裡原有一片錯落有緻的假山,其下流水淙淙,還有一些青翠的盆栽。
在假山石上,叫貪玩的小秋挂了幾枚風鈴。其下泉水叮咚,其上風鈴搖曳,有幾分人間小仙境的感覺。
果然有客人來問:“小娘子,這限時小攤作何解?”
藍錦笑道:“每個時令節日之前,藍記酒樓都會擺上應季應時的菜色點心,樣樣有折扣,您隻管記得來光顧就是了。限時的噢。”
重陽節的攤子上,林林總總放了菊花豆腐腦、紅糖糍粑、栗子炖雞、棗子糕、菊花糕……還有打包好的攢盒點心,數不勝數。
一大塊從圓盆中倒扣出來的糯米飯,花花綠綠,糯香清雅。不消吃,隻聞一下,就像嘴裡含了一片玉蘭花似的。
客人家的孩童饒有興緻地湊過來,轉着圈兒一直問:“老闆姐姐,菊花燈影又是什麼意思?”
藍錦耐心答道:“拿紙剪成菊花的樣子,或是镂空燈籠,或是花鳥魚蟲,或是動物腦袋,或是對對人偶。”
“就像那個皮影戲一般,把它放在這排金花燈籠前面,映在這張白幕上,燈影綽綽,好不優雅。”
見她一示範,果真有莊雅的節慶氛圍。
客人說:“好有趣的主意,我也來試試。”
藍錦趕緊笑着把各色彩紙和剪刀遞給人家,又把摻了菊花香露、菊花花瓣的蠟燭多點幾排在燈籠裡。
點點燭光搖曳,花氣襲人,味道清涼幽雅,頗有重陽節氣氛。
這個蠟燭是藍錦帶着小秋,和店裡的夥計一起做的。她意外地發現,丁四倒是很擅長手工。
别看他看起來粗枝大葉的,其實心思靈巧。
悄沒聲地雕了一隻小狗臉的造型,拿起一看,神态竟然是自家的卷毛小白狗。
羅大娘趁勢問藍錦:“娘子,咱們家中的小狗也很該起個名字,總叫她‘狗’。跟來蹭吃喝的流浪狗,都分不清是在叫誰了。”
藍錦腦瓜一轉,靈機一動:“不如就叫她‘酒錢’吧。”
店裡的夥計一愣,都哄堂大笑。
羅大娘也在笑眯眯地說:“小娘子,這名字促狹。隻是會不會市儈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