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合攏,黎知韫啟動引擎,車輛平穩地彙入車流。
溫竹靠在副駕駛座上,側臉對着車窗,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
殘留的淚痕在臉頰上幹涸,有些緊繃。
她用左手手背擦了擦眼睛,“抱歉。讓你看笑話了。不用去醫院,随便找個藥店買個鎮痛貼就行。”
黎知韫沒有立刻回應。
她将車緩緩靠向路邊停穩。
熄火後,車廂内隻剩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還有窗外隐約傳來的車流聲。
黎知韫轉過頭,目光落在溫竹的側臉上。
“我并不覺得這是笑話。”
她的聲音平靜,卻顯得無比認真。
溫竹微微一怔,轉過頭,對上黎知韫漆黑的眼眸:“什麼?”
黎知韫的視線轉向車窗外,指了指路邊光秃秃的行道樹。
“你看到外面的梨樹了嗎?”
溫竹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隻看到交錯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已經是春天了,再過幾天,溫度上來,所有樹都會開花。”
黎知韫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溫竹,“哪怕得不到回應,它們也會熱烈盛開。溫竹,你很好,不要覺得這是你的問題。”
她的聲音輕柔又笃定,再配上她的神情,不知怎麼的,溫竹剛剛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澀意再次湧了上來
溫熱的液體再次毫無預兆地湧上眼眶。
溫竹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哭。
她要體面,不能讓别人看不起,不能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脆弱。
可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并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刀槍不入。
相反,這麼多年來,她還一直停留在母親去世那個寒冷的冬季。
任何一點突如其來的溫暖,都能輕易讓她潰不成軍。
她沒有成長為自己想象中的大人。
就像現在。
黎知韫隻是平靜地告訴她,她很好。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
讓她再也控制不住,在黎知韫的身旁大聲哭了出來。
她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仿佛要将這十多年的委屈一次性流盡。
就在她哭得昏天暗地的時候,一片冰涼柔軟的觸感輕輕擦過她的眼角。
溫竹茫然地擡起頭。
黎知韫不知何時已經傾身過來,手裡拿着一張濕巾,正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臉上的淚水。
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稀世珍寶。
擦完眼淚,黎知韫又從座位中間的車載冰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
擰開瓶蓋,遞到溫竹面前。
“喝點水再繼續哭。”
别把眼淚都流幹了。
溫竹看着那瓶水,又看看黎知韫平靜的臉,哭聲漸漸停了下來。
她接過水,冰涼的瓶身讓她手指的顫抖稍微平複了一些。
她小口地喝着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奇異地撫平了胸腔裡翻湧的情緒。
等一瓶水喝了大半,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一直緊繃的神經慢慢松弛下來。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籠罩了她。
她轉頭看向黎知韫,臉上還帶着未幹的淚痕,卻露出了一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謝謝你的水。”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明明和黎知韫認識的時間并不長。
可剛剛在她面前哭得如此狼狽,溫竹現在反而覺得卸下了許多無形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