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一刻,一枚子彈竟向着碩涵襲來。
可惜碩涵已有了防備,他立刻矮下身子,滾了幾滾,躲到一個粗壯的樹幹後,緊接着他拔出了槍,對着朝他開火的方向瞄準。
但沒有,什麼都沒有,隻有這一枚子彈。
巡崗兵的燈光又就着滾刀舒的方向湧,槍聲響起的位置迅速被嘈雜淹沒。然而滾刀舒到底太快了,他們什麼也沒有追到。
等到追擊了好一會後,漸漸地,他們發覺不僅沒有槍響,也沒有了滾刀舒鬧出腳步。
所有的巡崗兵到處打着手電,然而樹叢裡隻剩偶爾傳出的鳥獸鳴叫,和光斑下的影影綽綽。
碩涵就在這樣的悄寂裡等了好一會,士兵的腳步窸窸窣窣地踩過,他的耳畔卻因為憤怒而嗡響着。
墨淳說對了,朗浔說對了,展濁說對了,甚至硼砂,說對了。不是僅僅隻有碩涵在追蹤實驗體,而是卓聰還派出了殺手,盯着碩涵的行動。
隻要找到實驗體的蹤迹,那不管是實驗體還是碩涵的人,格殺勿論。
碩涵不過是個出身平民的巡崗隊長,他隻能做個幫肥膏燒殺擄掠又擦屁股的債奴販子,從來就沒有機會進到糧油區裡。
碩涵撤退了。
回到苦溝區之後,他許久沒有說話。
滾刀到底厲害,他不僅毫發無傷,甚至還抓了個槍手。那槍手看着稚嫩,卻身材很好,給他扒光了捆着,一邊調戲他一邊問墨淳,說哥這個怎麼樣,你要不要,你不要我拿了啊。
墨淳沒理他。
墨淳知道被利用和被欺騙的憤怒,他想說些什麼緩和一下碩涵的情緒。像是肥膏們的權利争鬥向來到處是謊言,彼此利用很常見,你被蒙蔽也不出奇,我當初不是被擺了一道也不會出走沃水。
他又說不隻是你,能看清自己沒有資格進糧油區的巡崗隊長不多。否則怎麼會那麼多平民出身的隊長願意去做債奴販子,那活本來就不是人幹的,不過是以為能有改換階層的機會。
他還說你已經盡可能不涉及無辜了,你到現在沒有抓過一個平民,你斷水斷糧和扣押肥料隊也是基于你的角度考慮,不管換做誰站在你的位置,看着也是苦溝行竊可疑。
但這些話寬慰不了碩涵。
錯了就是錯了,而關鍵在于,他甚至已經察覺出了貓膩,卻還沒有停手。欲望蒙蔽了他,而令人慨歎的是,他竟是自願被蒙蔽。
朗浔也沒說話,他給碩涵拿了一壺酒,拿了一包煙。接着便靜靜坐在碩涵的身後。
當局者迷,何況人人都有欲望,與欲望協同的便是軟肋,誰也不能免俗。
就像是朗浔,他當然知道提醒碩涵自己的來路是正确的事,可他沒法說。尤其是之前和碩涵□□時對方的呵護和溫軟,讓他舍不得碩涵仇恨他。
他到底是對碩涵動感情了,假戲真做,竟連自己也入戲了。
“放人吧。”碩涵說話了,“肥料隊,展濁,硼砂。”
但墨淳卻說不能在這會放了肥料隊,“你剛和墨淳的人交手,若是回來就放人,立刻會讓卓聰意識到你什麼都了解了。”
所以不僅不能放,還得假裝所有的事情和往常一樣。碩涵必須整理資料前往糧油區負荊請罪,表示發現了實驗體蹤迹,卻沒能抓到。
“副隊是誰,抓了硼砂之後,副隊——”墨淳掃過在場的幾個人,良隽才從角落裡走出來,說是我。墨淳問——“你和碩隊長交好嗎?”
這問題讓良隽措手不及,也讓碩涵莫名其妙,但也就是這片刻滞怔,墨淳不用他們回答了,說不交好就行,不交好就太好了,“碩隊長去彙報後你也立刻去彙報,搶功。”
讓良隽的越級彙報,卓聰就可能由着他們繼續查。接着滾刀偶爾就在邊界弄出些痕迹,讓良隽繼續積極地進行搜捕,“隻有這麼做,碩隊長,展濁與硼砂,才有可能順利地出溝。”
“他們動作太蠢了,扮實驗體沒什麼意思——”阿舒剛想抱怨,墨淳轉身就罵了句“閉嘴”,接着靜候碩涵表态。
碩涵能有什麼态度。
即便不想認輸,但這或許就是避免鏟溝與兩國戰争的方法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