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拿出鑰匙打開一個上鎖的櫃子,從裡面找出了一份邊境駐紮隊的巡邏記錄,丢給碩涵——該文件明晃晃地寫着,在苦溝附近的叢林有肥料隊活動的蹤迹,而且有不止一個駐紮隊看到肥料隊搬送着有沃水印記的箱子。
碩涵看過文件,仍然固執己見——“或許他們是順手把沃水輸送隊的東西拿了,他們是劫匪,見着物資當然拿。但若是說他們偷竊巡崗區地下室,仍缺乏論據——”
“碩涵,你到底想不想回巡崗區。”卓聰幹脆地打斷了他。
碩涵徹底愣住了。
卓聰摟過他的肩膀,把他帶出辦公室門口,指着另一間辦公室的門,“來,你看,這是沃水特使的位置,我把這間辦公室給你留着。”
卓聰的話,就是承認了。
承認想借着這個理由,把莫須有的罪名栽贓給苦溝。
苦溝到底有沒有偷,無所謂,關鍵是所有人都要認定苦溝偷了。
否則沃水怎麼出兵,否則涸嶺又怎麼對沃水開戰。
“我也給你交個底,肥料隊一定知道什麼,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他們下的手,但能截留沃水的貨物,他們就掌握了信息。”卓聰拍了拍碩涵的胳膊,壓低了音量——“所以,你别讓我失望,找出實驗體來。”
到時候别說巡崗區了,我歡迎你來糧油區裡做同事。
“出來,”在碩涵離開後,卓聰的表情瞬間冷下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門後,栅欄從裡間走出,“墨淳那有什麼動向了?”
栅欄提着一個酒瓶子,這才看到把自己的薄刀落在了辦公桌旁。他趕緊拿了收起來,卻還是給卓聰踢了一腳,說這刀還能亂放,你個混賬東西别壞了我的事。
是的,栅欄曾經在滾刀舒麾下幹過,他能用薄刀。隻不過轉身份後就很久沒用過這冷兵器了,沒想到技不壓身學有所用,還是給他派上了用場。
所以是他僞裝為滾刀舒傷了碩涵,從而逼得真正的滾刀舒出手。
不過他沒愧疚感,畢竟給滾刀舒幹過活,轉個背又和滾刀舒對着幹的不在少數,而滾刀舒也習慣了把手下賣個好價錢。
“墨淳已經找過滾刀舒了,”栅欄說,“他為了自保,應該警告滾刀舒不能再動手了。”
那就行。墨淳回來最得力的助手不外乎滾刀舒,要是這渣市掮客在左右,卓聰還真不不好說墨淳有什麼招數。但這會順利脫滾刀舒下水,冠他個謀殺巡崗隊長的名号,墨淳隻能放棄使用阿舒。
畢竟沃水特使和殺手掮客勾結,想來墨淳不要這樣的新聞。
“那個野人呢?”卓聰又問。
栅欄說跟着他呢,不過給滾刀舒訓練過,之後可能就得用那野人幫他幹活了。
好的,那野人到底和肥料隊關系密切。墨淳不用他,好說,不過是沃水特使過來收了個男寵。但要是墨淳敢用他與自己對着幹,卓聰就有把握利用展澈和展濁的往昔,指責墨淳與肥料隊狼狽為奸。
既然不想合作,那卓聰就要叫墨淳沒人可用。
“硼砂呢,聽巡崗的說那攪屎棍來我這彙報情況,怎麼沒見着人啊?”卓聰繼續問。
栅欄說不知道,在哪個債奴屋了吧。他和碩涵那麼不對付,碩涵給人幹了他還不□□幾個債奴快活快活啊。
卓聰想想也是,這混賬東西就是條攪屎棍。但是好就好在硼砂看起來沒那麼多想法,你要給他怼回去了,他也不多話,給他幾個債奴幾個錢他就能裝瞎。
想來若是碩涵拿肥料隊開刀,憑硼砂吃裡扒外趨炎附勢的脾性不敢怎麼着,指不定見着碩涵能進糧油區了,他轉身就能抱碩涵的腿,甚至幫着碩涵對苦溝下狠手。
“你給我盯緊墨淳,”卓聰說,“在碩涵從肥料隊問出消息之前,不要讓我聽到墨淳又幹了什麼我讨厭的事。”
栅欄說那是當然了,盯着墨淳,這是什麼美差。
墨淳的房子附近到處都是他們的攝像,栅欄沒好意思說每次看着監控視頻的墨淳,他就忍不住就把手伸□□裡。
他太想得到墨淳了,甚至不在乎用什麼方式得到。
“你差不多得了,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卓聰不爽地罵,“事要辦好了,墨淳也回不去沃水了,你要怎麼折騰是你的事。”
栅欄是瞬間動力充足,他說您說真的啊哥,您……您把墨淳給我啊?
“沒有,我是給你畫餅呢。”卓聰哭笑不得。
碩涵拿走了駐紮隊的文件,卓聰默許。他說你是該拿回去好好看看,想想從什麼角度逼問肥料隊合适。人都有軟肋,你看那個展濁,苦溝不就是他的軟肋。
這話萦繞在碩涵耳畔,回到渣市裡還嗡嗡作響。
困住苦溝,再審問展濁——這本該和碩涵的想法不謀而合,或者說,和碩涵之前的想法不謀而合。
可是,碩涵是否真的該這麼做。
可是,他為什麼不能這麼做。
他做了那麼多不想做的事,不就是為了能進糧油區洗淨雙手,摘掉債奴販子的名号。何況他已經做了那麼多不該做的事,即使再做又何妨。
他們無辜嗎?不知道。但要是他們不無辜,或許事情就簡單多了。
他不必追根究底。
朗浔已經起來了,他問碩涵去了哪裡,怎麼了。見着碩涵不回答,他又覺着是他多話了,連說了幾句對不起。
“你留在渣市。”碩涵做出了選擇,“我聯系硼砂,讓他找個地方給你待着。”
“為什麼?”朗浔一下子坐起來,可疼痛又讓他摔回原位,他想從碩涵的表情裡讀懂什麼,他要是愚笨一些就好了,可他竟然讀懂了。因為他的目光從不解變為驚詫,再從驚詫變為哀求——“您……您要對苦溝做什麼?”
“我要對苦溝做什麼?那你不妨說說,你們囤積槍械是要做什麼,”碩涵不擅長說謊,但他聽到這質問,不由得覺着可笑,“肥料隊偷竊巡崗區實驗體的事已經查清楚了,要不你告訴我肥料隊的武器庫在哪裡,要不我隻有找肥料隊問問了。”
“不可能!”朗浔低吼。
或許是沒見過朗浔的脾氣,碩涵還不由得怔了一下。
朗浔沒聽過什麼實驗體不實驗體,他所知道的是肥料隊從不參與巡崗區和糧油區的争鬥,甚至對沃水國避之不及。
他們隻是一群窮人,他們想要的隻有糧食,什麼囤積軍火,什麼謀殺長官,這些事情苦溝做不出來。
雖然沒了解事情原委,可若是參與到偷竊巡崗區,朗浔猜得到苦溝的下場。他見識過巡崗員是怎麼審問人,若是那群肥料戰士給拿去審問,雙方之間的矛盾會讓所有戰士都走不出審問室。
包括展濁。
“我……我和您回去。”朗浔要起床,結果傷口又被撕裂開,踉跄着差點栽進碩涵懷裡。
碩涵伸手想扶,可他不要碩涵扶着,他推開了碩涵,抓住床邊,他說隊長,隊長我求求你了,你要查清楚,“苦溝到處都是債奴,我們債奴什麼都做不了,若是沒了肥料隊,我們也沒有活路了啊!……”
朗浔不該提債奴。
債奴什麼都做不了,卻在吃飽穿暖後試圖殺了給他們憐憫的巡崗兵。
這句話到底刺痛了碩涵,他一把抓住朗浔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把他推回床鋪。
“看在你幫過我的份上,我已想放過你,你别不識好歹。”碩涵又收回情緒,目光變回淡漠,“否則憑你渣市跑工的身份,我完全有理由把你抓起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