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屁話?!”被良隽吵醒的硼砂一骨碌地爬起來,還以為他聽錯了。
碩涵的宿舍被襲擊——這是什麼荒謬的事——硼砂揪着良隽的衣領,讓他确定沒在開玩笑。
良隽說沒有,他聽到消息就從巡崗區來了,但那群人掃射之後就沒了蹤迹,竟是一個識得他們的居民也沒有。
“碩涵呢?”硼砂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一邊急不可耐地追問。
他是想趕走碩涵,但趕走和在苦溝被槍殺是兩回事。前者能說是他和碩涵的矛盾,而後者就得整個苦溝負責了。
再完美不過的鏟溝理由。
“碩隊長沒找到,”還好,良隽說,“他和朗浔都沒找到。”
哦,還好還好。
硼砂放緩了提褲子的速度,又打開櫃子拿出兩個彈夾。他的櫃子裡還放着一個黑魆魆的包裹,他已經握住了那個包裹,但想了想,還是隻把槍插進皮套裡。
來到碩涵宿舍前,已經有了不少的巡崗兵和平民。他推開人群徑直走入,踩着滿地的玻璃碎片再掃視着一片狼藉的客廳。而後幾乎沒有停留,又幹脆地走進了後院裡。
“副隊,沒有發現受傷的痕迹,可能碩隊和随身奴就沒回來。”隊員調查後報告。
“放你的屁。”硼砂都不稀得說,哪個殺手會蠢到目标沒回來就包抄,果然良隽能做副手少不了同行的襯托。
他一腳踢開了幾個被打得差不多散架的箱子,目光落在了牆角。牆角有爬動的印子,而這群吃喝玩樂不務正業的巡崗兵居然沒有一個察覺到。
他用目光示意良隽,良隽識趣,立刻讓所有巡崗兵撤出宿舍,趕走周圍看熱鬧的平民。等到後院隻剩下他和硼砂,硼砂才狠踢了牆角幾腳。
幾個石塊挪開,露出孔洞。
跑了。
還好是跑了,否則硼砂也得卷鋪蓋跑路了。
隊長宿舍連接債奴水溝,漲水時候平民走貨用,幹涸時候債奴躲藏用。本來是方便隊長填荷包,偶爾清查收繳,拿些額外的費用。碩涵不買硼砂的帳當然不知道,但朗浔是債奴,他知道。
硼砂和良隽對視了一下,良隽說我這就去渣市。
“不,你留下,我自己去,”硼砂到處摸口袋,良隽趕緊找出煙盒給他,他點煙想了想,才說,“你等會把這個洞填了,在矮牆上挫幾條痕,就說碩隊和債奴爬牆逃走了。”
良隽為難,他說隊長,你不好去渣市,要是渣市的人認出你,那豈不——
“我有分寸。”硼砂打斷了他,朝着屋外揚了揚下巴,“他們要問我去哪,就說我去糧油區報告情況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隐約覺得碩涵若去了渣市,事情可就複雜了。
雖然不情願,但良隽隻能服從。
硼砂轉身就想走,然而到了門口卻又停下腳步,看向了良隽。
不用硼砂說,良隽也再次立刻領會——“行,那個人就交給我好了,我不會讓他們對他亂來。”
朗浔和碩涵所住的地方隻有一張床,床鋪貼着窗戶,可以聞及樓下傳來人群熙攘的嘈雜和菜肴的香氣。
朗浔的肚子很不争氣地叫喚了一下。
或許也是為了打破尴尬的沉寂,碩涵自告奮勇要去買些東西吃。朗浔趕緊叫住他,說不不不,要去我去,您是個火靴,把我從苦溝帶過來,可能已經有人盯上您了。
因為政府配給糧不夠,除了糧油區,剩下各個區分别有各自的黑市。雖然在地盤上處于各區的執政範圍,實際卻由幫派勢力管理。
當然最繁華的當屬苦溝區的黑市,俗稱渣市。人們所說的“苦溝渣裡濾黑渣”,指的就是進出口武器。渣市有着全國最大的地下武器市場,從純手工磨出來裝着熱粗粝就能打獵的随身槍,到工業精密制造的超距離狙擊炮都能找到。
而因為武器市場活躍,這裡還充斥着各式各樣的掮客,刀工,殺手,情報販子和走私商人,每一個都和巡崗兵有徹底的利害沖突。就拿從窗口看得到的,街對面的那個武器商鋪來說,從他門口用黑色油漆打了個鈎的形狀就能判斷,這裡有崗屑的武器出售。而至于崗屑的武器怎麼會到他們的庫房裡,就不好直說了。
但朗浔剛想下地,腿上傷口又撕裂得疼,他強忍疼痛捂住紗布,卻還是給碩涵看穿。
“我在帶你過來的船上就換了衣服,沒人跟着。”碩涵不管朗浔再說什麼,操起桌上的手槍,轉身出了房間。
不得已,朗浔隻能支着自己,勉強夠到窗戶旁,拉開簾子往外看。見着碩涵混進了人群之間,他才稍稍舒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