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浔沒想那麼多。
他隻是覺着暫時湊合,等到天亮了他就能去集市買。當然非得說的話,他也确實覺着碩涵不能做啥。
碩涵不用。他說我和你講了沒毒就是沒毒,你不要管了。
而且那玩意有一定的依賴性,否則怎麼那麼多巡崗兵搜刮了債奴的金币,完事又全用在債奴身上。
碩涵從不覺得債奴是無辜的一群,相反,他們的手段花樣多的是。
朗浔不勉強他,畢竟是隊長,人家的體魄怎麼會和長年饑一頓飽一頓的債奴一樣。但朗浔還是把脂粉油拿出來,分為兩份,一份加些酒精溶解稀釋,另一份原裝放在瓶子裡。
他說隊長,您看自己的需要,“我不推薦服用,但可以用紗布蘸了擦擦。”
朗浔幫阿歡和展濁處理傷口多了,培養出了不少經驗。隻是他沒想到自己的善意之舉,卻變為碩涵懷疑他的理由。
次日起來時,集市還沒開放,碩涵不知道已經在哪處理過傷口了。紗布嶄新,藥味也換了。他坐在廳堂點着根煙,見着朗浔出來便讓他坐。
“你怎麼知道我是薄刀所傷?”碩涵開門見山。
朗浔不敢撒謊,實話實說是之前幫肥料隊員處理過,說着他還觀察一下碩涵表情,沒報出展濁姓名。
碩涵也沒問,他感興趣的是,“那他們有沒有說是什麼情況下,什麼人傷的?”
這倒是問住了朗浔。
見着他猶猶豫豫,碩涵補充,“我不是要追責你們的肥料隊,過去的事我不管,你但說無妨。”
朗浔仔細想想,說好像是很久之前,有次肥料隊遇到了渣市的人,據說渣市有個挺厲害的殺手掮客,他和他手下的人就用這類薄刀。
“當然也可能不是渣市殺手,”朗浔繼續說,“您知道,有的執政官會買這些殺手貼身。”
朗浔沒說渣市最著名的殺手掮客之一還是展濁的舊識。
“你了解不少。”碩涵給了個聽不出褒貶的評價。
朗浔說畢竟做跑工往返渣市,或多或少聽說過。
碩涵沒再說什麼,而朗浔也以為自己的口供完美。他回答了碩涵的問題,也為每個答案找到了理由。
“你在來這裡之前,是哪裡人。”而不知道為什麼,碩涵抛出了這麼個問題。
已經很久沒人問過朗浔的過去了。苦溝的債奴不提往昔是默契,每個人來路差不多,被侵略,被征服,被貶谪。有的人城邦還在,但淪為附屬。而有的則像朗浔一樣,那地方已徹底夷為平地。
朗浔沉默一會,說那地方已經找不到了,“我被帶走的時候,士兵們燒掉了它。”
和抛出這個問題一樣莫名,碩涵的目光竟有閃過少許訝異。
那會朗浔以為碩涵隻是聞及平民城邦被燒毀而産生憐憫,以至于他甚至對碩涵增多了些好感。
但或許阿歡說得對,像朗浔這樣的脾性活該變為崗屑的牲口。
畢竟碩涵可不是憐憫,而是對于有抵抗的城邦,屠戮和燒毀是碩涵慣用的手段。
朗浔從市場回來的時候,剛好見着良隽放了糧。
老實說,打從朗浔做隊長随身奴的事情傳開,人們對他的态度也變了。之前交好的市場商販對他冷漠起來,瞧不起他的平民也變得客氣。而他的債奴朋友基本也是笑臉相迎,隻是他感覺得到笑容背後的淡漠。
苦溝結構簡單,人們的情感就赤裸,很多人甚至不稀得為自己的情緒找理由。
但至少他不用再受那麼多欺負,也沒人敢從他手裡搶食物。
“朗浔。”良隽見着了對方,從後備箱提了一些壓縮幹糧,招呼他過去。
朗浔趕緊把剩下的幾張鈔票給他,接過塑料袋。
“東西不多,省着吃。”良隽說,“裡面還有幾個軟夾糕,你舍不得就給你那隊長試試。”
朗浔謝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良隽像欲言又止。但到底沒多說什麼,而是往阿歡的屋子去。
自從上回留了膏藥給阿歡後,朗浔一直沒能回來。但至少良隽來了,那證實阿歡還有人幫着。
是,良隽偶爾會把阿歡接進巡崗區。
不止朗浔不理解,阿歡也不理解。
之前是以為良隽看上了阿歡,所以借着硼砂出去的機會嘗嘗他。後來阿歡說不是,他說良隽從來沒碰過他。
阿歡剛被糧油區的人丢出來就去過巡崗區的宿舍了,那會的他好不容易爬回屋裡,什麼吃的喝的都沒有,他饑寒交迫,下身的傷又讓他步履維艱。以至于他隻能就這麼在屋裡耗着,直到他感覺到有人帶着棉被把他卷了起來,塞進車裡送到什麼地方。
那地方很溫暖,有人幫他療傷上藥,還有人給他吃喝。唯一的不适就是他脖子帶着項圈,他沒法逃走。
前幾天他隻見過黑市醫生,問什麼,醫生都不回答。
直到後來有一天見着良隽推門進來,良隽也不和他過多交流,隻是查看傷口又離開。
他就這樣養到了基本能走動,精神勁也起來了,良隽才把他送回苦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