硼砂咧嘴一笑,既然你不握手,那我就在你胳膊拍一把,他說隊長啊,這是苦溝,哪分得那麼清楚。
理論而言債奴雖然是貨物,但不代表可随便傷害。隻是規矩是規矩,實際是實際。苦溝的實際就是債奴得在食槽裡和牲口進餐,能得到副隊長青睐願意脫褲子,那是債奴賺了。
碩涵沒說話,硼砂則示意副手把車開過來。
他說隊長,前幾天以為你要來了,我們都列隊歡迎呢,沒見着人,結果你挑個雨下得這逼樣的時候來,我這吃喝啥的都沒準備,要不我讓良隽帶我們出去找吃。
“不用,直接把我帶到宿舍就行,”碩涵鑽進車裡,幹脆了當關上門,“我吃過了,明天讓他們集合一下,我正式宣布就職。”
硼砂琢磨着好你個碩涵,隊長架子可足了。給你伺候吃喝不就是想熟絡下關系,該送啥都備好了,你來這麼一出,那就是不想買我的賬。
苦溝區的人都知道,鐵打的副隊,流水的正隊。正隊長換了不知道多少個,不管什麼背景,每個來了不都得讓着硼砂。
硼砂在苦溝根系紮實,勢力龐雜,他也跋扈慣了,你正隊說什麼沒屁用,要看硼砂給不給你台階,要是硼砂不默許,那是啥也幹不了。
你碩涵既然脾氣那麼硬,那行,敬酒不吃吃罰酒,硼砂有的是辦法。
從雜貨街繞出去再穿過幾條路,便到了隊長分配的宿舍。獨棟小院,二層樓。沒什麼裝修,但屋裡該有的都有。隻是打開門一股灰塵味,硼砂推說是手下沒清理幹淨,還踹了副手幾腳,搞得良隽隻能連連道歉。
而備好的詞也順嘴說出來——“隊長,苦溝你也是聽說過的,這地方可沒别個區那麼規矩。你剛從巡崗區調來,要不,我安排個平民給你當随身奴。”
碩涵打量着房間裡的物件,又拉開簾子看。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街上沒多少商鋪開門,甚至居民房的燈都暗淡極了。
“不用,我一個人生活簡單。”碩涵說。
“不用錢,”硼砂摸出一根煙,遞給碩涵,再殷勤幫他點燃,靠在窗戶邊,壓低音量,“苦溝的平民和債奴一樣,功用繁多。隊長車馬勞頓,不妨有個人……解解悶。”
碩涵聽得出暗指什麼。
他聽說過硼砂,苦溝惡棍一條。在這裡欺行霸市,為所欲為。債奴也好對平民也罷,人們是敢怒不敢言。甚至包括來這打個轉的隊長們,要不就是接受他的安排,要不就收拾包袱滾蛋。
但碩涵不能滾蛋。
所以,“你備着人了,是不是?”
硼砂笑,他說什麼備不備着人,能伺候隊長,多少平民排長隊呢。
“讓他們一起來吧,”隊長說,“我挑挑。”
硼砂滿意。他又用手拍了下隊長的胳膊,說您真是,别人還說您愛為難人,我看我和你投機得很。
既然達到了目的,硼砂也不多留。他讓隊長好好休息,繼而跟副手退回了雨裡。而後尾燈亮起,脫出一條濕漉漉的水霧。
“阿歡,是我。”朗浔從後院繞出去,鑽進鄰居的院子,敲了敲門。
他的手裡提着紗布和酒精,見着沒人答應,他才輕輕地推門進了屋。
屋裡黑魆魆的,油燈被打碎了,地上黏膩,除了油,還有一些暧昧不明的液體。混着液體被到處丢棄的是阿歡破舊的衣衫,而阿歡蜷縮在被子裡。
每次硼砂來過後,朗浔都會來。
阿歡經常被硼砂虐待,傷處不一而足。有時候舊傷還沒痊愈,新的傷疤又在結痂撕開。以至于阿歡的身上布滿了刀痕,鞭痕,還有被掐出的淤青。
朗浔剛來的時候就分到阿歡的隔壁居住,還沒和他認識,就聽聞了不少事。
據說阿歡也是被丢到這裡的債奴,雖然從來沒進過債奴屋,但下場比債奴屋裡的可憐。他長得漂亮,為人禮貌,所以剛來就認識了苦溝的隊長。
那會隊長經常“照顧”他,他甚至都不用去債奴屋,隻招待隊長一個就夠吃夠喝。
後來據說是隊長想升遷了,打算把他舉薦進糧油區。實際就是送他伺候一下糧油區的權貴們,指不定肥膏們折騰舒服了,自個也能從窮苦溝調到巡崗區裡。
當然話不是這麼講,隊長隻是告訴阿歡,他想帶阿歡進巡崗區一起住,順便也能讓阿歡認識糧油區的人。即便以後得到了赦免,糧油區也不排斥他債奴出身。
阿歡那叫一個感動啊,他還以為他遇到了愛情。之前他和隊長不過各取所需,沒想到他們還能買賣出情感。
于是阿歡被帶走前還梳洗打扮了,才坐上那輛專門來接他的車。
離開了多久,不知道。被隊長拿走再帶進糧油區的人受不得多久,能完整丢回來就已經不錯了。
所以阿歡回來了。
他是被人用卡車帶出來,連個衣服也沒給他穿,就裹着個看不清原本色彩的布料。他帶着苦溝人猜到的傷痕和污穢,步履蹒跚地走回他的窩棚。
之後,他很久沒有從屋裡爬出來。
而隊長呢,果然沒過多久就下了調崗令,隊長直接調到巡崗區,搖身一變做肥膏。
等到人們再見到阿歡時,他的性子就變了。所有的謙和寬厚一掃而光,變得乖戾暴躁,滿嘴粗話。
他用栅欄把屋子圍起來,見着人就會丢酒瓶子。他的衣衫肮髒褴褛,因為虐待而紋刺在身上的痕迹裸露着,像是替他控訴着他受過的屈辱。
朗浔剛來的時候曾經和他打過招呼,他一個酒瓶子甩過去,裂開的碎片擦過朗浔的胳膊,他卻放聲笑起罵着污言穢語,朗浔不是很聽得懂幾個地方夾雜的話,但隐約也猜得出他說這苦溝又來了個婊子。
直到别人呼喝着把他趕走,交代朗浔别和那人一般見識。
朗浔之前聽話,既然你不接受我的好意,那我也不多打擾。
但是,阿歡卻幫了他。
是,這話說出來誰都覺着可笑,但事實是阿歡讓朗浔躲過硼砂的欺淩,取而代之的是阿歡淪為硼砂娛樂的工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