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賀不隻是了解自己，也太像了自己。

晏楚是在三日後回的長安，趙王求娶聲音的消息，已經是傳得大街小巷到處都是。

城門口等着的人，見着他便立刻走上前去：“督公，清姑娘已經等候多時了。”

晏楚半晌沒有回應，目光倒是緊緊盯着城門處一輛華貴的馬車，馬車簾子許久未曾動過，裡面的人也是一直未曾出來，隻有一個眼熟的小丫鬟在馬車不遠處的小商販處，買着熱騰騰的糕點。

這個丫鬟，他記得，是沈應身邊的人。

見着晏楚沒有反應，小厮疑惑地開口：“督公，可要先行回府？”

晏楚這才收回了眼，點頭道：“好。”

待着城門口的人徹底消失不見，緊閉的車簾被人從裡面給挑開，銀香對着裡面的人道：“姑娘，人已經走遠了。”

沈應低垂着眉眼，腦海裡一道聲音閃過。

【這晏楚怎麼還沒有回來，信已經寄出去兩日了，一點動靜也沒有，要不要再叫人送出去一封？】

兩日？

沈應看着匆匆而行的背影，這三日回來，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或許，自己走後，謝陵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透露給他，還真是難為他了。

時間已經快要接近午時，尹玄清出來已經許久，還是謝弘的人來報，晏楚快要回城，她才從宮裡出來的。

隻是這已經等了許久，還是不見晏楚的人影，該不會他不回來吧。

晏楚下馬之後，便去了書房，隔着老遠便見着尹玄清在書房内來來回回地踱步。

看着人影之後，尹玄清這才松了口氣，立刻朝着晏楚道：“你可算是回來了，趙王已經向陛下請了兩道聖旨求娶沈應，你要是再不回來，他可就真得答應了。”

晏楚身形一震，尹玄清早早就已經在信中透露此事，可真的當聽見，心中還是不由微微顫動。

“陛下可是有找過沈确？”說着，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尹玄清見着他倒是不着急的模樣，還有心思喝茶水：“怎麼沒找過，連着沈應都親自找過了。”

“她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尹玄清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又沒有官職，沈确職權又不大，加上沈府落魄，趙王娶她做妾都是高攀，如今是要娶她做妻，這趙王算盤可是打得真夠響的，要不是為了梁會津的事情，他能想得到沈應？這要是真嫁過去，怕是得掉成皮。”

尹玄清說得認真，沒有留意到晏楚握着茶杯的手，越來越蒼白，骨節緊繃。

晏楚沉默了半晌後，将着手中的杯盞放在了桌上：“她既然已經想好，想來是已經想好了退路。”

尹玄清睜大眼睛道：“那你就這樣白白看着她嫁給趙王？”

【這個晏楚，真是腦子有泡。】

搖晃的馬車内，閉着眼安靜坐着的沈應倏忽睜開了眼。

嘴角勾着一抹冷笑，他還真是，一點情面都不顧了。

尹玄清看着那端沉默的人，略帶嫌棄道：“你若是真的不想救她，這般匆忙地趕回來做什麼？還是你想送她出嫁？”

明明心裡頭擔心得不得了，嘴上非不承認。

他們這兩個人，她是管不動了。

晏楚看了尹玄清一眼，沉聲道：“那你又是為何？将這件事情要告訴我？”

晏楚一直搞不懂尹玄清，她是懷王的未婚妻，是這懷王案中，唯一一個與自己下場一樣的人，在逃亡時，還對着自己百般示好，到了長安中，便有些變了。

他不明白，尹玄清究竟是個什麼心态，對着沈應究竟是敵是友。

“我？”尹玄清反手指着自己，“我能為了什麼，沈應牽扯上趙王，說到底還是跟着懷王扯上了關系，她說是跟着梁會津是誤會，我是不信，你信嗎？你想想她為什麼要這樣，還不都是為了你。”

沈應是個例外，是個讓尹玄清無從了解的人，可她對着沈應終究什麼事情也做不出來。

雖然每次她都摸不準沈應的心思，但沈應做的事情，不管是對着晏楚還是謝弘，都是好的。

她呀，對着周圍的人都好。

晏楚低垂着眉眼，叫尹玄清看不清他眼裡的意味，從他嘴裡是得不到什麼回答了，索性也就站起了身道：“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想想吧，若是你不願意幫她，也沒有什麼。”

說完，尹玄清便搖着頭離開了。

他們這兩個人，是一個比一個的嘴硬。

等着尹玄清離開，晏楚才緩慢地擡起了頭，眼眸看着外面灼眼的日光。

不由得苦笑。

幫？如何幫？

如今的自己這等的身份，該用什麼來幫她？

晏楚的府邸距離皇宮并不算太遠，尹玄清來過好幾回，這次身邊便沒有叫人跟着。

“這個鬼晏楚，這麼大男人還叽叽歪歪的，真是要被他給氣死。”

尹玄清邊走邊罵，渾然不知自己身邊有些危險的氣息。

忽的腳下一頓，身上沒來由地感覺到冰涼，身上也起了戰栗。

也就是前段時間，不知道怎麼的，這系統突然她就喚不醒了，就跟消失了一樣。

尹玄清不敢回頭，隻聽得身後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皇城根下，管得頗為嚴厲，周圍便沒有什麼人來往，正午時分，禁軍交班，還真可能有危險。

尹玄清頓了一下，立馬飛快地跑了起來。

身後的腳步，越來越大聲，連着呼吸也是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