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手上稍稍用力,潔白的脖子上立馬留下一道血痕,腥紅的血珠下淌,如雪地中綻放的紅梅。
殘風,敗雪,心狠手辣的匪徒和手無寸鐵的貴公子。
如此場面,真是應景。
可偏偏劍下之人面不改色,絲毫沒有将死之人該有的畏懼。
“你為何不怕?”
一個文弱書生,見到刀劍應該漏怯才對,柳祈卻似穩操勝券一般。
難道他還有别的算計?
“沈姑娘應該猜到了,我既然能安然無恙地帶着皇子離京便是做好了十足的打算。沈姑娘無非是想從我手中劫走皇子,若姑娘願意與我談筆生意那我便将皇子拱手相讓,可若姑娘執意刀劍相向,十步之内,我保姑娘必死無疑。”
真是笑話。
沈韫亦道“柳公子既然這麼會布局,那便更應該看清楚現在的局勢。如今你的命尚還懸在我的劍下,不出一步,我也能保柳公子必死無疑。”
窗外的風刮得更緊了,屋頂上的落雪聲突然亂了序,混進來了一些極輕的窸窣聲。這樣的聲音從屋頂、四周圍了過來,沈韫聽出來了這是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這些人十分小心,腳步很穩,像習武之人。
看柳祈淡定自若的樣子窗外的人必定不是複州城外截殺他們的人,難怪即使知曉了她的身份柳祈依舊将她留在身邊,難怪他能單憑一輛馬車就從華京跑到複州。
“柳公子與人談生意便是這樣談的?”
“沒錯。談,或不談,沈姑娘選一個吧?”
她若說了不,那屋外圍的十幾個人不得立刻将她碎屍萬段?她根本沒得選。
沈韫将劍收入鞘中,坐回了原處。
“你想做什麼?”
“我要你一路護送我去瓜州,待我與老師見面我便将皇子交給你。”
“你有那麼多暗衛,還需要我護送你?”
“這些暗衛不能出現,若朝廷知曉了他們的存在便是斷了我的後路。”
“所以?柳公子不如說得更直白些。你需要護衛,可你的人又不能輕易暴露,于是你便想将我推到明面上,給你和你的那些暗衛當替死鬼?”
“沈姑娘言重了,不如說我們是盟友,我替你将四皇子劫出來,你護送我到瓜州,多好的一筆買賣。”
“柳公子真是好算計,朝廷的追兵來了我得替你擋,綁架皇子的罪名我得擔一半,我還要等你安全到了瓜州才能拿到我的酬金,怎麼算都是我替你去送死,不如我現在便殺了你,我們黃泉路上好歹有個伴。”
沈韫氣極了,可柳祈竟還笑得出來。
“再等等吧,我還有另一個籌碼。”
他這句話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沈韫懶得再費口舌,心裡盤算着如何才能帶着梁昭闖出去。
她的功夫不算高深,屋外的暗衛想必不是好對付的,梁昭也未必會順從地跟着她走。
這麼算來,她的勝算不大。
門外的風雪愈發重,面前的柴火燒得嗞嗞作響,一聲清脆的破裂聲攪亂了局面。
酒壺摔在地上,梁昭驚慌失措地站起身來捂住自己的脖頸。
他的表情十分痛苦、驚恐,以至于沈韫也跟着站了起來。
“你怎麼了?”
梁昭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這樣子難道是中毒了?
沈韫看向依舊端坐着的柳祈,他坦然道“我在他的酒中下了毒。”
“柳望月!”
柳祈起身逼近,道“這樁生意沈姑娘還做嗎?”
“我有的選嗎?你早就想好了要将我算計進來對嗎?”
“沒錯,不過現在才知道也太晚了,這一局是我赢了。”
梁昭不可置信地看着柳祈,他所知道的那個柳公子溫文爾雅,斷不會像現在這樣心狠手毒,沒想到他竟藏得這麼深。
“解藥呢?”沈韫追問。
“自然在我這兒。不過這毒難解,要每日亥時吃一顆解藥,不間斷地吃滿半個月。”
“每日都得吃?”
“晚了一個時辰都會立即暴斃而亡。”
柳祈接着說“起初這毒發隻是不能說話,越到後期會逐漸喪失五感。要是按時服藥則隻會控制在不能說話的階段,直到十五日後徹底痊愈。十五日,足夠我們抵達瓜州。”
看來他早就謀劃好了。
沈韫眼底的殺意更加濃郁,她恨不得立刻将他開膛破肚。
可建京那位貴人問她要的是活人,就算今夜她将梁昭帶走了,等趕到建京時梁昭已經是一個将死之人了,到時候她非但完不成任務還會将自己置入險境。
她不能賭,可她也不能遂了柳祈的願。
“我可以護送你去瓜州,可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說來聽聽。”
“去瓜州的路怎麼走由我說了算。”
“當然可以,在下的命可就托付給沈姑娘了。”
柳祈彎着一雙笑眼,像極了一隻玉面狐狸。
而沈韫就如那不解風情的石頭一般絲毫不受蠱惑。
“柳公子放心,若有人要殺你我定會替你留個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