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裡,民宿老闆聽到齊白子說要買下相機,流露出幾分不可思議,同時她也有些遲疑:“其實這相機不屬于我們民宿,是前一任民宿老闆留下的。”
“那她還要嗎?”
“之前說要的,說有空來取,我們還幫她留着,不過後面問了她幾次,她都不理人......”民宿老闆踟蹰一番,又從置物架下方拎出一個牛皮紙色的箱子,“不過她女兒倒是聯系過我們一次,說全都不要了,讓我們自行處置。”
“你看,除了那架相機,都是些藝術品擺件,我們這擺不下就收起來了。”
“所以你看......要是買,你們能不能都帶走?”
“萬一人家又回來找,我再把你們的聯系方式給她,也算是有個交代。”
齊白子猶疑一番,給還在泉浴房的顧月潼打了個電話,簡單說明了一下這邊的情況。
顧月潼聲音聽不出波瀾,同意了。
齊白子更加不解,但她沒再表現出來,隻是自然地轉達。
民宿老闆立馬手抄了一份轉讓協議讓齊白子簽字,并收了押金。還提出一年後無論前任老闆有沒有回來找,都會把押金退還,隻希望她們暫時把這些東西保存好。
齊白子抱着那箱東西和協議回到小院裡的時候發現顧月潼已經回來了。
“不泡了麼?”把那箱東西放到地上,齊白子瞥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相機,問,“李怡她們呢?”
“回去了。”顧月潼的目光停留在箱子上幾秒,而後轉頭看齊白子,“多少錢?”
“沒收錢。”齊白子答道,“不過押金交了五百塊,顧總要給我報銷嗎?”
她說話的時候露出似有若無的笑容,語氣也很輕快,能看出來即便心存疑問,也在極力壓抑,不想破壞氛圍。
顧月潼沒說話,隻是拿出手機給她轉錢。
收到轉賬後,齊白子故作滿意一笑,然後随手把協議遞給顧月潼,又坐到床邊跟顧月潼說話:“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李怡不是還想讓我給她拍照嗎?”
說話間她擡手去夠桌子上的相機,想探究個所以然來。
結果顧月潼突然拉住她的手,打斷了她的動作。
空氣仿佛凝固,齊白子在顧月潼的臉上看到微弱的失态。
她抽出手來,不着聲迹地轉移話題:“怎麼沒看見貓?”
顧月潼語塞了一下,轉頭在地上尋找:“剛才還在這。”
齊白子起身,去裡間找了一圈,沒看見,又出來找,餘光瞧見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相機消失了,她眯了下眼睛,假裝沒注意,接着找貓。
最後在床底下看見了貓,小家夥蜷縮在牆角,大眼睛瞪得溜圓,一副戒備的樣子,齊白子用貓糧逗了好半天才爬出來。
“幸好家裡的床都是實心的,她藏不進去。”顧月潼勉強打趣,下床幫着燒了一壺熱水,沖羊奶粉用。
安頓好小貓之後,齊白子去洗澡。
顧月潼泡完溫泉回來後就洗過澡了,如瀑的長發還有些滴水,齊白子在盥洗室裡洗澡,顧月潼站在旁邊的盥洗池吹頭發。
鏡子裡的人膚白如雪,五官挺立,顧月潼對着鏡子看了這張臉二十七年,此刻卻在吹風機的噪音下有些恍惚。
為什麼會如此陌生?明明五官還是她,神情卻越來越不像,透露出一股奇怪的疏離感。
從前她是什麼樣子的?
顧月潼又想起剛才在相機裡看見的照片,雖然那組照片是畢業前臨時幫同學拍的藝術照作業,情緒表達和動作有誇張的成分,但神态還是她記憶中的樣子,包括站在一旁的王琳,那時候王琳意氣風發,像隻高傲的鳳凰,可不久前見面時,王琳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為了錢低聲下氣威逼利誘,好像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顧月潼陷入到回憶中,齊白子出來時她雙手撐在台面上,對着鏡子發呆。
齊白子沒叫醒她,用一次性浴巾擦幹頭發,走到床邊,把貓打翻的羊奶收拾幹淨。
小家夥似乎知道自己做錯了,齊白子擦地的時候它一個勁兒往齊白子腳上拱,伴随着表示友好的“呼噜”聲。
或許是在和她玩吧。齊白子以為。
她握住貓的兩個前腿根部,拎起來,朝它露出一個微笑。
小家夥卻突然隔空做出踩奶的動作。
原來是想媽媽了。
齊白子把她抱起來,放在膝蓋上,用下巴蹭貓的額頭,模仿貓媽媽給小孩舔毛的動作,一下一下的,小貓的呼噜聲漸漸變小,最後身體一軟,徹底趴在了齊白子的膝蓋上。
“睡着了?”身後傳來顧月潼的聲音。
齊白子輕輕地嗯一聲,把小家夥放到顧月潼那會用衣服做的臨時的窩裡,動作輕柔。
“我們也睡覺嗎?”她問顧月潼。
顧月潼指了指吹風機的方向:“頭發要吹一吹嗎?”
“不用了。”齊白子道,“休息吧。”
兩人睡在同一張被子裡,分别閉着眼,手臂貼在一起。迎來值得期待的同床共枕,齊白子卻并沒有多興奮。
顧月潼有事瞞着她,那個相機裡有秘密。
還有那一箱東西,顧月潼雖然沒表現出來,但不冷不淡才更說明問題。
齊白子頭發有些潮,翻身的時候盡可能動作小一些,怕把頭發甩到顧月潼臉上去,但觀察下她發現,是顧月潼在往她這邊靠。
原本轉過來的身體,再轉回去,肩膀就會疊在一起。
可顧月潼卻什麼都沒說,單單默契地往一旁躲了躲。
齊白子不想再讓自己陷進情緒旋渦裡。她對顧月潼很滿意,對顧月潼的一切都很滿意。她不怕顧月潼有秘密。
隻是她希望顧月潼不要那麼辛苦。
“那台相機,之前是你的嗎?”
顧月潼似乎猜到她會問,猶豫一下,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