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媽媽說:“真的愛自己孩子的父母是舍不得這樣對待孩子的。”
這是他第一次認識到他在這個家庭的格格不入,後來他隻覺得隻要自己再努力些,再上進些,爸爸媽媽就能真正愛他。
但是,他錯了。
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這麼想。
陷入高燒昏迷中的沈在塵憑着自己意識力硬生生熬過來。
第二天,男人見到他醒了,立馬吩咐他去幹活。
他半天沒有動,垂眸看向地面。
男人見他這樣,火氣蹭蹭往上漲,抄起用慣的棍子就要往沈在塵身上招呼。
此時,沈在塵迎着男人面目猙獰地怒火,緩緩開口:“爸,你和媽當初領養我,是不是根本沒有想過要将我當作家人。”
男人沒想到一向安靜做事的沈在塵會問出這樣的話,臉上浮現片刻心虛,随後立即被怒火替代:“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跟你媽含辛茹苦養你這麼大,你就敢反抗我們!”
女人也來了,一如既往像以前那樣說好話。
現在沈在塵看到他們這樣的嘴臉隻覺得厭煩,他不在乎家裡是窮是富,他們從未将他當成家人,隻是想要個免費的傭人罷了。
“爸,媽,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們了。”
沈在塵說罷,就要離開這裡,東西什麼的也不用收拾,他房間裡也沒什麼東西好收拾。
見他真的要離開,倆夫妻哪能願意,勸阻不成,男人直接上手硬拽,厲聲:“你個小沒良心的,我們給你養這麼大,現在就想跑了,沒那麼容易!”
女人一改往日嘴臉,刻薄道:“你身上沒有錢,也沒有證件,再外面是寸步難行,要不是我們給了你住的地方,吃的喝的,你還不知道在哪被餓死凍死了!”
十六歲的沈在塵哪裡是倆夫妻的對手,很快被男人扼制住,他拽着人将其丢進雜物間,讓他好好反省反省,同時打算餓他個幾天,看看他到時候還有力氣反抗沒有。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沈在塵都是在與他們反抗,拼命想盡各種辦法遠離這家人。
隻是他到底年齡小,哪裡比得過算計了這麼多年的倆夫妻。
每次他們都是做出一副沈在塵不聽話,離家出走,他們為其操碎了心的模樣。
街坊鄰居這麼多年都被他們騙了,自然認為是沈在塵不懂事,想着法兒跟他講大道理。
最過分的時候這倆夫妻甚至還鬧到沈在塵學校去。
那段時間,所有人都在指責他,罵他沒良心,不知道感恩。
他漸漸累了,他的命注定了會在這個惡心又肮髒的家裡待到死。
此後,他的情緒很不穩定,隻要一想到他們,他就生理性的反胃,狂吐不止。
這樣的狀态他到了高三後最為嚴重。
他甚至會想與其這樣活着,還不如死了算了,這樣他都能遠離這些惡心的算計。
在這些念頭最為強烈的時候,他見到了她。
這時候天氣已經入秋,站在學校天台邊緣的沈在塵見到了偷偷到這裡,準備一口氣吃光兩支冰棍的商予柔。
“你很熱嗎?”
女孩清脆的嗓音将他的思緒拉回來,沈在塵順着聲音來源看過去,隻見她咬着冰棍疑惑看向他,同時她遞出另一支冰棍。
“要吃嗎?”
沈在塵沒有說話,伸手接過這隻冰棍,手心傳來的冰涼讓他瞬間清醒。
“謝謝。”
他張口道謝,因着他情緒低落,說話時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啞。
“我覺得你下次還是不要站得離這邊這麼近好,這邊風很大,很容易凍感冒的。”
商予柔繼續吃着冰棍,語氣自然說出這些,神情也沒有異樣。
沈在塵聽懂了這話暗中的含義,他沒有說話,默默撕開袋子,将冰棍送入口中。
商予柔沒有再說話,一直到吃完冰棍。
她先開了口:“那個,你先下去吧,我覺得這風景挺好的,欣賞一會兒再下去。”
沈在塵知道她這是不想讓他繼續獨自待在這裡。
從這天後,在商予柔整個高中階段,兩人都沒有再有交集。
對商予柔來說,是這樣沒錯。
對沈在塵來說,這天意外的相遇已經在他心裡種下期盼這個世界美好的種子。
他在這個世界有了想繼續活下去的希望,他心中再次浮現想擺脫那些肮髒算計的念頭。
他想以光明正大的身份站在她面前。
從這天開始,沈在塵收起爪牙,開始暗中謀劃,那家人以為他徹底他屈服了,認命了。
也是從這天開始,他一直在暗中關注商予柔,有句話沈翔天說的沒錯,他生活在陰暗臭水溝,就像是見不得光的老鼠,偷偷了解她的喜好、她的生活……
在他記不清面臨多少次壓力大又痛苦的夜晚,他是靠着回憶兩人第一次相遇的場景,想着她的聲音,她的面容,熬過一個又一個難熬的夜晚。
在得知商予柔母親病情加重時,他立即趕到她身邊,借口家裡催婚和提供治療費,用這種上不得台面的方式,他成功跟商予柔結婚。
因為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商予柔很優秀,身邊有不少同樣優秀的男生在追求她。
他擔心有一天她會動心,在這之前他甯願用這種卑劣的方式也要将商予柔拉到他身邊。
他是自卑的,不敢表露自己喜歡她很久很久的事實,他不想自己那些過往被她知曉。
結婚之後,他害怕自己那般卑劣依舊的心思會被她發現,隻能壓抑着心中激動,克制地與她相處,想用另一種溫和的方式打動她。
同時他将和商予柔結婚的事保護得很好,不給那家人絲毫知曉的機會。
在這麼多年的“屈服”下,他們已經徹底相信他沒有二心。
他借口工作原因,遷出戶口的計劃已經完成。
保險起見,他得完成最後一步,這樣才能徹底擺脫那些人。
讓他更為欣喜的是商予柔喜歡上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在美好發展。
商予柔生日這天,他準備了鮮花,蛋糕和禮物,想給她驚喜。
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會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消失。
事情發生的太快,幾乎是一瞬間,沈在塵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就是另一番陌生景象。
他想離開,想說話,但幼小身體的限制根本讓他做不了這些。
外界的聲音他能清晰聽到,眼前一切也能清楚看到,但他就是什麼都做不了。
他不想留在這裡,他想回去,回去。
在這樣的情緒中他長到三歲,到了稍微多能控制身體的時候,他開始用想法設法了解這個世界。
因為他知道以他現在這個樣子,無法将他所經曆的事說出來。
再大一些,等到能徹底掌控自己這具身體時,他便開始用盡各種辦法查找過去的事。
查詢的結果都是空白的。
就這樣,他在這裡待到現在,直到那天他遇到商予柔。
記憶到這裡戛然而止,仿佛有一條進度條在快速往回拉,記憶中倆夫妻領養他的場景再度顯現。
以此循環往複,他不斷經曆着一遍又一遍那些痛苦又惡心的過往。
謝舟序感覺自己的頭也在越來越疼,疼得快無法呼吸。
他想離開,但找不到路,也找不到方向。
怎麼辦,他感覺好累,真的好累。
“叮鈴~”
是窗邊商予柔送的海螺風鈴在微風的帶動下發出響聲,這鈴聲猶如牽引他逃離黑暗的繩索。
謝舟序緩緩睜開眼,腦袋很沉重,他剛從那些記憶中逃離,一時半會兒還沒緩過神。
他現在已經回到家,他記得是從體育課跑步中暈了過去後,就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