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人極緻的思念,應該可以具體到分别後的那一瞬間,開始設想下一次見面的場景。
溫言每時每刻都在想,包括那次尾随葉歆竹,她沒敢露臉,也很小心地沒叫對方察覺。
她對葉歆竹的感情太過刻骨銘心。從她真正覺醒那一刻,看着對方一次又一次地走向死亡。
便如萬箭穿心。
上帝賦予她愛葉歆竹的人設,也給了她能夠窺探主角生活的一個機會,雖是遠遠的看着,葉歆竹這個人也足夠耀眼。
她堅毅如風中青竹,身姿不移,目标堅定,一切阻礙她都能為了目标擺平。
她有了愛她的機會,步步為營的接近她,兩個人相愛,可是那時為時已晚,一切發生在葉歆竹已經結婚後,那是注定的死局。
就算沒有那一次意外,葉歆竹也還是會死去,可當時的溫言有的選,所以無法原諒自己的懦弱。
所幸,又有神明垂憐,給了她贖罪的機會,給了她愛人的權利。
溫言跑出去的時候整個人的腦子都是亂的,她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開着車,以一種幾近瘋狂的心理向葉歆竹奔去。
教堂的位置一般來說會比較偏僻,周圍是沒有什麼别的建築的。溫言在空蕩蕩的路上找啊找,找到了一輛停在路邊不動的車。
沒有别的可能性了,這就是葉歆竹。
等待死亡的過程異常地漫長,她渾身都痛到最後根本分不清是哪裡在痛。
她無比期待那個人的出現,又不太想讓她出現。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滿身狼狽,卻從未如此渴望想要見到那張魂牽夢繞的面容。極端的矛盾在她内心演繹。
而這期間,需要打發的時間用來回憶再合适不過。
葉歆竹第一次動心是什麼時候,她自己都記不清了。她從一開始對溫言的戒備,到信任,到把她當成自己的救命稻草,最後一步步寫下防備。
感情從來就沒有一個能定性量化的标準。
溫言一直在引導她,在克制自己的分寸。
似乎不知不覺地,葉歆竹追逐了光,接受了光。
……
溫言幾乎是連滾帶爬到她身邊,水泥路的堅硬程度實在不容小觑,她連續倒了好幾次,褲子上全是灰,還擦破了,一陣火辣辣的疼。
隻是此時此刻的她壓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因為葉歆竹靠在駕駛座上,世界的懲罰降臨在她身上,不知以何種方式。
溫言不想猜,也不願意猜。思緒梗塞,如同老舊機器上生鏽的鉚釘,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可信力,溫言甯願它們都在欺騙自己。
可是視覺上的一切都刺痛了她。
車門打不開,她卻已經一刻都等不了。身體力竭,不知道從哪裡借來的力氣,她拼了命的敲打車窗,淚水混着汗水往下淌,手上開始滲血。她感覺自己渾身像要散架了。
因為,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沒有下一次,世界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先前的輪回令多種可能性在這個世界并行,已經到達了極限,這次不成功,這個世界就會崩毀。
葉歆竹也知道這件事,她們都是從章璋那裡得知的。
可為什麼做了那麼多準備,最終冒險的還是葉歆竹,為什麼還是她,憑什麼非得是她。
葉歆竹說,自己的人生應該由自己争取。
自己的救贖也該由自身完成。
葉歆竹趴在方向盤上,嘴角洇着一條血迹,不知道多疼似的,扯着嘴巴沖她笑,然後用盡力氣一般擡手,按開了車鎖。
門被打開的一瞬間,濃郁的血腥氣湧上來,淚水幾乎模糊了溫言所有的視線,她不甘心,低頭用自己的衣服蹭啊蹭,卻怎麼也擦不幹淨。
她根本看不清葉歆竹的臉。
溫言渾身顫抖,崩潰,無力感籠罩在心頭,她伸手去摁開安全帶的扣鎖,抖了好幾次才摁開。
溫言把人抱出來,裹在懷裡。
喉間梗着,一句話也說不出。她想站起來,她想帶她去醫院,沒準呢,沒準會有機會呢?
一定會有機會的,葉歆竹。
她想說話的,她想開口的,為什麼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她又腿軟跪倒在地上。
葉歆竹看不下去了,伸手制止她,動作太微弱了,像是彌留之際的一隻蝴蝶,殘缺的羽翼在陽光下閃着光,動作輕盈,像一簇飄落的柳絮。
她扯了扯溫言的衣袖。
溫言渾身都在抖,她說對不起。
葉歆竹搖頭,伸手去擦溫言臉上的手上的傷口。
她張了張嘴,發現好像自己也說不出話。
她想說沒關系的。
葉歆竹,我把那個房子留給你了,所有的禮物都在裡面,你要想我。
葉歆竹最後一次回去的時候,桌子上有過戶證明和鑰匙,溫言什麼都沒說,但是葉歆竹懂了。
溫言好心機,自己要去送死還要把回憶留給她,自私死了,要自己記住她。
葉歆竹,我們的小貓叫葉小竹了,我給它改了名字,它以前是個流浪貓,我養了它幾年,後來她在你死之後沒多久也死了,因為我撿它回來的時候,它受了很重的傷,在寵物醫院裡面搶救了很久,所以這一次我提前把它找回來了,它可以陪我們很久。
如果你回不來了,它怎麼辦呢,它這麼喜歡你。
我怎麼辦呢,我也這麼喜歡你。
葉歆竹擡頭看天,今天怎麼是個陰天呢,沒見到太陽,有一點點遺憾。但是她這次的彌留之際,内心那個空洞的地方終于有東西了,她想再陪着溫言一會,哪怕是一秒鐘呢。
可是溫言的懷裡挺舒服的,和陽光一樣,好像也能彌補掉這個小小的遺憾了。
她身上還帶着一顆大白兔奶糖呢,很甜,溫言吃了應該就沒那麼傷心了。隻是溫言來的有點晚,晚到葉歆竹都已經沒力氣從口袋裡把它拿出來。
她想,然後睡去。
思緒混沌的時候,給了她一場奇遇。她像來自天外的外星人,自天空降落,落在了一個雪天。眼前是一棟裝修古樸的别墅,一個小孩在門前的燈下面,好像在堆雪人。
她走進一看似乎又不是,雪人已經堆好了放在一邊,小孩蹲坐在門前,拿着一支筆在一個漂亮的日記本上寫着什麼。
日記本是小學時候流行的那種密碼本,這本是藍色的,紙上的字歪歪斜斜,略顯稚嫩,葉歆竹看了一會,發現是一則很可愛的童話故事。
她以為對方看不見她,卻沒成想,小孩突然擡起頭,和她對視。
“姐姐,我的故事好看嗎?”
“好看,你喜歡寫故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