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自己的意識的，她早就忘記了。

身為路人，她對劇情的記憶并不多，她所掌握的亦少之又少。

書中隻言片語，在無人觀測的角度，她旁觀了葉歆竹的的一世又一世，那就是她的一生。

溫言一直覺得這日子過的沒什麼意思，她不喜歡在生意場上運籌帷幄，爾虞我詐的感覺，她無法像那些人一樣享受從中帶來的快感。

她生來就不缺錢，也不會在意小的得失。但她恰恰在這方面做的很好，她很有天賦。但并不是所有的天賦都為本人所喜愛。

一次又一次，可偏偏她又要都忘記，可偏偏她又一次又一次無可奈何的喜歡上葉歆竹。

天命讓她如此，天意讓她隻能當一個陪襯，她的喜歡，被用來做襯托葉歆竹的一環。

她自小驕傲，從不為什麼放下自尊。偏要在這件事上屈居人下。

旁觀自己喜歡的人的一生很痛苦，旁觀她其實并不幸福的一生更痛苦。

如果她要幸福，如果她也會喜歡自己，那為什麼不能讓溫言給她一個未來呢？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溫言開始有了自己的思考，這樣的行為俗稱覺醒。

如此，形成閉環。環環相扣，隻有她是變數。

葉歆竹回了一趟家，葉知新正坐在沙發前，呆愣着看電視裡面的圖像，沒開聲音。

聽到開門聲，他恍然回神，目光恍惚了一瞬，繼而将自己的眼神又恢複成兇巴巴的樣子。

轉變的很生硬，葉歆竹目睹了全程。

是啊，如果葉知新真要控制自己，她就不可能能上的了大學。

“我想起來了。”

葉知新聽到這話靜了很久，對着葉歆竹，蒼老的面龐上緊繃的肌肉松垮下來，恢複成一開始記憶中熟稔的模樣，眼中帶淚，但也很難在朝夕之間就恢複正常的親子關系。

說來可笑，困擾她的夢魇竟然在一場夢的作用下煙消雲散。或者說她可能很早就好過了，在不知道前多少次的輪回中。

帶給她一場美夢的人卻隻是放了一場短暫的煙花秀，五顔六色的煙花綻放在靜谧夜空中，令星辰都失色，一瞬而逝的絢爛後，溫言留給她一個更殘酷的真相。

她需要時間冷靜，需要時間思考。

這麼多次輪回必然需要有一個結果，如果非要用生命為代價才能改變結局，那她還是希望溫言能活着。好歹自己能遠遠看着她，畢竟這本就是葉歆竹本該有的未來。

“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葉歆竹連和葉知新對話的稱呼都很生硬，她實在沒辦法和原本的慈父和這幾年的噩夢聯系在一起。

雖然是因為她的病。

隻是因為她自己，葉知新沒做錯什麼。

“媽媽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呢？”

“她本來不想要孩子的，但是突然有一天改變了主意，她得了癌症，可當時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為了不影響到你，隻能選擇保守治療，手術的成功率太低，她不想拿你一起賭。”

“她在吵架的那段時間，腫瘤并發症複發了。”

“她跟我說，總要給我留下點什麼。”

葉歆竹在客廳站了一會，總覺得自己該開口說點什麼，因為她決定要離開。

“爸。”

單字，單音節，對于葉知新來說還是有點太苦了。這個詞，他很久沒聽到過了。

這對葉歆竹來說亦然，她甚至覺得這個字的發音太難，導緻喉嚨都有些哽咽。

“抱歉，我要走了。”

葉歆竹就這樣拿着推薦信去了國外。一走就是兩年。

臨走的時候，她去了一趟墓地，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因為上一輩子，她的父母對她算不上很好。覺醒的，是一個人深層次的愛，是沖破禁忌的愛。

她的生母為這份愛付出了代價。

她低着頭，盯着墓碑上那一行小字看了很久。

如果可以，她會希望自己好好活下去，起碼不負逝者的竭力一搏。

離開的時候，她沒讓任何人來送她。陽城是她待過最久的城市，蓦然要離開，她竟生出了不舍的情緒。痛苦快樂的回憶都在這裡，這一走，像要抛卻所有的過去。

她的航班因為天氣原因延遲起飛，她待在候機廳，看着大廳裡步履匆匆的行人，還有火急火燎趕着辦手續的乘客。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溫言的身影。

來往行人千篇一律的匆急，隻要那個身影躲在熙熙攘攘中，一步不敢靠近。

似是世界俱是黯然失色，隻有那裡能夠攫取一絲色彩。

就是一瞬間，一晃眼，人就不見了。

快的就是葉歆竹過度疲勞造成的幻覺，連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

沈甯給了她一個很好的建議，她在國外和幾家公司的老闆有點交情，推薦她先去那邊磨練一下，積攢一點工作經驗。

命運的洪流沒放過所有人，尤其是身處中心的葉歆竹。

她收到了一條來自墨時晏的消息。

……

童栀在幾天之後好不容易空出時間，專門請了一天假來找溫言興師問罪。

“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路允初站在旁邊，這次沒有幫着附和什麼。

隻看着溫言垂着頭，收拾自己狼狽的神情，許久，才擡起頭，眼裡的淚水打轉，笑意的幅度擴的異常的大，擠壓着眼眶，将狹小的視野壓縮，直至全部模糊不清。

“我們輪回很多次了。”

溫言早就知道所有的事，她一步步的接近了解真正的葉歆竹，在葉歆竹的日記裡補全了過去所有缺失，獨自理清了每個人的覺醒時間點。

早在十多年前，葉歆竹的父母就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