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骨折了。”
護士幫忙上石膏的時候問了一句。
“什麼時候傷到的?”
溫言燒的有點懵了,葉歆竹就搶着替她答了。
“怎麼拖那麼久,傷口都有點感染了,等會得打個點滴。”
溫言傷口感染引發了低燒,這是小傷本不至于此,更别說她現在燒的糊裡糊塗的,嘴裡喃喃着些聽不清的東西。
葉歆竹坐在旁邊,多多少少從話語裡挑出了幾句聽得清的。
“我不後悔。”
“别忘記我。”
“我們再試一次吧,好不好。”
左右聽上去都沒什麼邏輯,葉歆竹卻敏銳察覺到有些不對。至于是哪裡不對,她将這些個字句在腦中過了一遍又一遍,也毫無線索。
那個猜想再次不合時宜地冒出來。
她是不是知道什麼。
不過她那晚真的和章璋确認過,溫言确實去找過她,她的解釋天衣無縫,除了遲疑的那三秒鐘,顯得不太對,但也可以理解為她在組織措辭。
葉歆竹盯着溫言手上的點滴出神,細管裡的液體流得緩慢,一點一點順着她細小的血管輸送進身體,她便循着那針口看了一眼,發現她的手背竟有些青紫痕迹。
手的主人蓦地抽動了身體,額前冷汗直冒,許是睡夢中并不安神。哆哆嗦嗦地吐出幾個字。
“好冷。”
葉歆竹本就因她的傷勢十分愧疚,聽她說冷,想也沒想,脫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被子上,把自己身上的暖寶寶拿出來,放在了溫言輸液的那隻手邊。然後自己鑽進去,抱住她。
溫言在碰到她的那一瞬間,猛然清醒過來。嗓音喑啞,像被粗糙的砂石磨砺過。
“不用你這樣。”
葉歆竹是個連簡單的肢體碰觸都會下意識避開的人,這下竟然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溫言想,她定是不自在的。
“你不是很介意這個嗎?”
葉歆竹不知怎麼的,擡起頭,竟從對方木然的,甚至皺眉在忍着疼的表情裡攫取出了一些醋意……
“你現在說這個已經太晚,而且我和你肢體接觸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溫言張了張嘴,确實無辯駁之詞。
“你被人騷擾,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這不是我們合作中的一環嗎?”
利益至上,這就是葉歆竹的想法。一切在這之下皆不值一提。
“這些東西不會比你的安危更重要。況且二者并不沖突,而且我也很在意。”
“我不用你這樣,因為愧疚,而親近我……你也不要把自己當成一個籌碼,你是一個人。”
不需要因此為了補償而用自己償還。
葉歆竹冷靜自持的表情,那副微笑着的面具終于有了一絲裂隙。
把自己也當籌碼,才更好權衡利弊,她身邊所有人都是這麼教她的。
溫言的手動了動,不經意碰到了方才一直逐着的熱源,發現是一個暖寶寶。忽然有些心軟,她反思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語氣會不會太重了。
她才說了一會,又是被驚醒,這時候隻覺頭暈眼花。不知道該如何再次挑起話題,隻好閉目養神。但葉歆竹的呼吸聲近在咫尺,身體也真因此而熱起來。
熱浪如潮起潮落,一下下撲打在側邊的脖頸上,激起一層戰栗的小顆粒。她耐不住滾了滾喉口。卻聽對方開口。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怕這個嗎?”
溫言的腦子裡一攤漿糊,亂七八糟的,根本理不清思緒。她壓低聲音,也因此令嗓音變得過分磁性。
“我現在記不住事,你跟我說,也可能也回答不了什麼。”
葉歆竹淺笑出聲。
“我不需要你回答,也不用你記得。你忘掉吧,就當我一時沖動,就當我不小心說漏了嘴。而且我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不準騙我。”
溫言本還強撐着精神要聽,聽她的話,就算能記住她也不記了。她既讓我不要記住,那我就不記得。
可說後半句時,葉歆竹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溫言便緊張了一瞬。
“好。”
回憶中如夢魇一般的事,說出口時其實也不過隻言片語,僅從字句探析,并不能窺見她當年所經曆的分毫,她卻将其當成與溫言交易的談資。
剖開自己的過往,心會疼嗎?
溫言偏頭,眼淚順着葉歆竹看不見的另一邊淌下去。
她還是出現得太晚了,若是以前的自己能夠勇敢一些,若是神明能夠早些找到她。
是否,可規避這些痛處呢?
“你接近我,真的沒有别的目的嗎?”
幸虧打着點滴,不需要同葉歆竹對視,因此或許也看不見溫言的心虛。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