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肆意也沒留下,眼眶紅得充血,對視的時候甚至虛焦着,應該是想扯出一個笑,嘴角勾了一下,眼裡就變得霧蒙蒙的了。
葉歆竹在看到病危通知書的那一秒,心裡卻升起一個不合時宜的猜想,她想要求證,但也明白如今不是時候。
她潛意識裡,是想信任溫言的。
她很難感同身受,但是看到溫言的那一刻,她的心髒像被揪了一下。
“這是報應嗎?”
葉歆竹沒靠太近,模模糊糊聽她喃喃了一句,聲音很低,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也不需要别人給她什麼回答,于是葉歆竹也沒再追問。
她不太清楚為什麼隻有溫言一個人在這裡,她知道付黎在隔壁市,所以打電話過來讓她陪同一下溫言。這個場景,其實和十年前挺像的。
當時她也是這樣,站在手術室門口,看着上面的燈滅掉。
葉知新站起來,被醫生告知搶救無效之後頹然倒地。那時候她還小,但是已經是能記事的年紀了,也是懂事的年紀了。
有時候她想,如果當時自己再小一點,是不是就不需要懂得這些,不需要在分分秒秒流逝的時間裡,一遍又一遍地用那個理由譴責自己,批判自己,折磨自己。
直到現在也從不原諒,她沒資格替母親原諒自己,也沒資格替葉知新原諒自己。她讨厭葉知新的自暴自棄,讨厭他的自大,也讨厭自己的無知愚昧。
她最厭惡直接造成這一切的自己。
或許是感同身受,她走近一步,伸了伸手。
坐着的溫言愣了一下,動作機械地環抱回去。頭埋在葉歆竹的衣服上,單衣被冰涼涼的淚水浸透,滲進那一片的肌膚裡,一塊刺痛。
過了很久,溫言的重量慢慢的放在了她的身上,好像是将自己的心也都交了出來。
葉歆竹一直覺得,一個内核強大的人,表面上越堅強,内力深處的薄弱就越容易被貫穿。而這樣的人,一旦交付了自己的脆弱,那就是交付了自己的真心和信任。
手術室的燈滅了,葉歆竹拍拍她,溫言站起身,身子踉跄了一下,但站的很直,背影有點蕭索,卻不似方才那般需要寬慰。
葉歆竹的心跳落了一拍,又被溫言回頭沖她笑的那一下搶救回去了。
她想自己應該還是被需要的,起碼有用。
溫語傷的挺重的,但手術很成功,她也沒什麼大礙。
坐在病床前的溫言垂着頭,好歹冷靜了下來,低頭看着自己打在手機上的醫囑。
良久,從手機屏上移開視線,眼睛有點腫,臉部的表情恢複了一點生氣。
“你今天不是有事嗎,忙的話就先回去吧。”
葉歆竹搖頭。
“我陪你。”
溫言沒拒絕,起身去打了個電話。
“付黎今天回不來,我得守着她。”
溫父溫母兩個人的航班還未落地,仍舊接不到電話。
溫言的言下之意是在詢問葉歆竹是否還要跟着留下。畢竟住在醫院裡和留宿在她家裡還是不太一樣,況且,葉歆竹和溫語沒有任何交集。
“我會陪你。”
葉歆竹一字一頓地笃定。雖說她此舉仍在與自己抗争,隻能一次又一次用朋友來麻痹自己。
晚上,溫語尚未從暈睡中醒來。
因為人是被救護車送過來的,就沒再移動到上層的病房裡去。這病房雖是單人的,但空間沒有上層的大,隻能放得下一張陪護床。
溫言回去幫溫語拿了一身衣服,帶了一些洗漱用品。
兩人解決洗漱問題之後坐在沙發上。
“你睡床吧。”
葉歆竹看了一眼那張床,确實很小,比寝室裡的上下鋪大不了多少,兩個人睡上去很擁擠,但也不是不能一塊睡。
葉歆竹猜到溫言不睡床的歸宿,大概就是外面的長椅。
醫院走廊的長椅都是鐵的,半夜躺上去的時候能凍死人。溫言穿的也不厚,鐵打的身體也經不住這一遭。
“兩個選擇,要麼我倆擠一擠吧,要麼我出去……”
葉歆竹在這個時候莫名很強勢,溫言也隻好退而求次,畢竟外面真的很冷。
“那還是擠一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