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歆竹又輕車熟路地在溫言家裡住了一晚上,兩人熟了一點之後,溫言就很少在家裡穿正裝了。
美其名曰是,正裝是裝給外人看的,其實她根本沒那麼講究。
葉歆竹下廚房實在不是個好手,早餐做的簡單溫言又不讓她插手,然後葉歆竹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睡回籠覺。也美其名曰是,清醒都是給外人看的,其實她早起困得要死。
她平常晚上睡得晚,早上又要早起,這已經形成了生物鐘,但這通常是她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時候會發生的事。
最近剛好閑下來一些,學業暫時又不用着急,老闆給放假,她就光明正大地賴在老闆家吃霸王餐。
感覺走上人生巅峰了诶。
葉歆竹靠在沙發上,身上還穿着上次那一身,溫言借給她的睡衣。
說是借,但兩人都知道沒得還了,但沒想到居然有n次利用的機會。
溫言穿着同款的睡衣,圍着一個灰色的圍裙站在燃氣竈前面。葉歆竹穿在身上的時候挽了一截袖子,在溫言身上就剛剛好,高挑的身影在不遠處忙活着,似乎不用墊腳就能夠到放在高處的瓶瓶罐罐。
廚房裡的炊煙隻留了香氣透出來,這樣的場景隻讓葉歆竹覺得恍惚。這樣溫馨的畫面,最起碼已經辭别她十年之久,一家人少了一個,就再也沒有原來的味道。
葉知新開始酗酒,開始抽煙,煙火氣變成煙灰香。茶具變成煙灰缸。
如果真的能有這樣一個人跟她共度餘生,或許感覺不差。
在幻想未來生活的時候,葉歆竹不知不覺就把溫言的臉帶了進去,她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吓了一跳,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眼前又浮現出往日那一幕,鮮紅的血像花一樣綻放,一個生命就随着這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消逝。
自那時起,她就明白流言蜚語的震懾力,那樣無形的東西能讓一個活生生的人決然迎接死亡。
也是自那時起,她開始恐懼,恐懼同性戀情,她害怕,因為她見識過這條路有多難走,所以她不可能會選擇這條路。
葉歆竹不可能會喜歡上一個同性,也不可能喜歡上溫言。
從一開始,葉歆竹就不可能接受溫言。
她想通了之後,理智判斷自己是被這樣的氛圍所感染。于是去衛生間洗了洗臉,将自己的愚昧沖洗掉了。
白嫖一頓早飯之後,兩個人分開,走了相反方向。溫言去公司上班,葉歆竹回學校寫報告。
葉歆竹有意拿導師的推薦信去國外謀職,所以最近都在實驗室裡幫忙。
……
這幾天溫語特意躲着付黎,自己的行蹤就連溫言這個親妹妹也沒有告訴。她和人簽了合同之後,拿着自己多年的積蓄入股,泡在專屬的工作室裡寫歌。
最近實在是靈感枯竭,每天一來就是咖啡過一整天,有時候塞兩塊小面包草草了事。國内的創作環境畢竟和國外不同,限制多了,詞也不能亂寫。
最近接了一個電視劇的主題曲,甲方的要求實在刁鑽,連着泡了三天,得到了一籮筐的廢稿。
溫言接到電話的時候,人還在臣文的研究所裡,面前是一台信号發送機器,剛裝上Chloe郵過來的設備,好需要進一步的調試,她跟了最後的收尾工作,再次啟動了程序。
連着坐了幾個小時腰酸背痛,她就跟着總負責人一塊出門透氣,迎面撞見了剛回國的Chloe,兩人點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
一路被帶着走到頂層的天台上。
研究所的樓層不算太高,居高臨下頂多能望見幾個小鋪子的頂層,或者是對着寫字樓的中部。
她站了一會正想走,那電話就跟催命似的打過來,打的還是她私人的号碼。
她拿起來看了聯系人之後接通,對面的語氣已經急得變了調,應該是在跑,隐約有風聲。
“小姐,溫語出事了,車禍,現在在第二人民醫院急救,您能立馬趕過去嗎?”
溫言離得近,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人還在救護車上。溫言跑着進了醫院,一刻也不敢停,一邊打電話給自己的父母。但兩人應該還在出國的航班上,手機是關機狀态。
葉歆竹收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應該是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她是以朋友的身份來的。
但是看到溫言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對方并不需要一個以朋友身份來的人。
其實你說溫言她很平易近人,但其實能跟她聊上天的人根本沒幾個。大家要麼是不敢招惹她,要麼是沒勇氣靠近她。
她強大到可以将一切負面情緒自洽處理好,就是目前為止,葉歆竹都從未見過她失态的樣子。
葉歆竹站在手術室的那個走廊前,手術室上的紅燈亮的刺眼,溫言就坐在手術室外,還是早上那一身衣服,但整個人的情緒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坐在遠離窗邊的地方,陽光剛好打在她旁邊的座椅上,一點都沒照到她。
手上是一張輕飄飄的白紙,葉歆竹太清楚那是什麼。
那是一張病危通知書。
直到葉歆竹站到她面前,溫言才自自己的世界裡擡起頭,窺探陰雲密布的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