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瓶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論斷,她愣住了:“那你說的老百姓在哪裡?”
“老百姓就是他們位置能不能坐穩的那個秤砣,誰心裡有老百姓,誰就能穩穩坐住那個位置。”魏淑芬看了寶瓶一眼,“我做不來皇帝,因為我有什麼事直接去幹了,我不管對方是誰。皇位上容不下不穿着龍袍的天子,也容不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皇帝。”
魏淑芬看着寶瓶又問:“你在老虎關的時候懷疑我是取寶人,為什麼不殺了我?”
“你沒有犯法,怎麼能殺了你?”
“你不殺我也就罷了,為什麼還叫雲珠陪着我?”魏淑芬摸摸下巴,“你是想要雲珠保護我吧?你覺得皇帝想殺我,怎麼還要派人保護我?你忠于誰?”
“我忠于法。”寶瓶嚴肅地說。
“寶瓶你知道嗎?你也可以穿進皇帝的新衣裡面。”魏淑芬肯定地說,“你一定能當上總捕頭!”
寶瓶久久不能平靜,她一直覺得魏淑芬癡迷練武,她講求一力降十會,追求絕對的力量,相信自己勝過其他人,可是她今天的話是寶瓶用沒用聽過的,寶瓶開始好奇魏家莊的一切,那個曾經戰功赫赫就這麼揮一揮衣袖什麼也沒帶走的魏敢當,那個英國公府前途無量甚至可能是皇子的小少爺就這麼義無反顧地入贅了一個武林世家,這在勳貴人家是根本上不得台面的事,也許就是這樣的人養出了魏淑芬吧。
寶瓶想起自己小時候照顧她們的嬷嬷總是說:“你們要感恩啊,要不是大正皇帝和皇後娘娘,你們骨頭早就都化成灰了。”
養孤堂是皇後娘娘開設的,一開始隻是京郊有,後來陸續建起了好幾個。寶瓶記得小時候總是吃不飽,那些大一點的孩子吃完了自己的還會搶别人的,還有剛來的孩子想把饅頭藏起來好帶回家。
寶瓶看到那些大孩子搶奪她們的食物還嘲笑她們:“還想回家?你爹娘不要你了,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養孤堂,沒有父母的人才待的地方。”
寶瓶力氣大,那些大孩子惹過她幾次沒得到好處就不再惹她了,也有小孩子想躲在她後面,寶瓶也不管,寶瓶很獨,直到師傅把她選了去。剛開始寶瓶總是挨罰,她完不成任務,因為師傅發布的任務都是小組任務,必須要多人合作才行,寶瓶不會和人合作。寶瓶那時候很猶豫,她想念養孤堂,雖然吃不飽,但是不需要和人合作;但是寶瓶又不想離開,留下來能吃飽,哪怕完不成任務也能吃飽。
能吃飽飯是最重要的事,那時候大正朝新立,正定元年頒布了法令不許溺死女嬰,這一條政令帶來的後果就是大量女嬰被遺棄了,正定二年皇後在京郊設立了養孤堂,那時候養孤堂院牆上裝滿了抽屜,就是為了那些想遺棄女嬰又不想被人發現的人可以悄悄将孩子送進來。
寶瓶迷迷糊糊地想着,聽說現在養孤堂的孩子越來越少了,上次她回去發現養孤堂的老嬷嬷閑得曬太陽。寶瓶的思緒不知道轉到哪裡去了,她想起來了,她觀察那些組隊的人,有些是強迫别人組隊的,有的就是臨時組合一下,下一個任務她們又重新組隊了。寶瓶加入了這些組織松散的隊伍,人員來來去去,最後留下了四個人,他們被帶回了總捕房,兩男兩女。
寶瓶那個時候沒有性别意識,大家都是小孩子,要不是到了巡捕房師傅給她和寶珠紮起了小辮子。那一陣子寶瓶特别不适應,招财招福名字就像叫小狗一樣,招财招福笑她們兩寶瓶寶珠像房間裡擺放的花瓶。後來陸陸續續又來了幾批人,最後留下了的還是自己和寶珠,招财和招福。那個時候寶瓶就想要做總捕頭,她不像寶珠對死人骨頭特别癡迷,也不像招财總是惦記做什麼機關,他跟着雲梯,哦,現在總捕房所有機關都是雲梯招财布置的,巡捕房人人吃過招财的苦頭。寶瓶想到她的對手是招福,招福總是笑眯眯的,他現在是周钊最喜歡的人,周钊可是總捕頭鄭大人不在的時候主持巡捕房事務的第一人。
寶瓶又想起魏淑芬的話,皇帝是穿衣服的人,那麼總捕頭呢?總捕頭也要穿進總捕頭那身衣服嗎?
寶瓶記得每一次有新法令頒布,總是巡捕房先試行,等到官府真正推行的時候又是巡捕房的人去監管。巡捕房就這樣獲得了監察的職能。寶瓶在經常看到各級官員進京述職的時候總是對穿着巡捕房衣服的人又驚又怕,雖然他們都是笑眯眯地自以為隐藏得很好。
寶瓶問過師傅這是為什麼,師傅拿出招财的積木搭了好多層上窄下寬像一個塔,他指着最上面獨立的一根積木說:“寶瓶啊,你看這頂上的是大明宮裡的皇帝,他上面什麼也沒有,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寶瓶不明白,皇帝陛下也守大正朝的法律啊,再說還有大明宮呢,他記得師傅當時的神情特别落寞,師傅說:“誰去管皇帝有沒有守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