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在中央基地見過這個傳說中的男人……姑且算是男人。那位不體貼的情人在她受傷和低落時沒有陪伴着她,在她喜悅與幸福時也沒有參與。
那他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不如以後也不要出現了吧。
“梅赫達少校,請及時接通來電。”終端的智能提醒把跑遠的神智拉回原地,是母親伊莉亞。
“我檢測到你的信号在科研區。你來科學院了嗎?”
“沒有,我在博物館。”他略微走遠了些,站在落地窗前回複道。
“考察還是看展?哦,不對,你這裡顯示休假中。那麼就是看展了?讓我猜猜,我可憐的兒子不會休息日孤零零地一個人出門吧?”
“我……”謊言在嘴邊轉了個彎,他鬼使神差地說了實話,“不是,我和……艦隊指揮部的奇雅少校在一起。”
“奇雅?”對面柔和的語調立刻染上了興奮,“你們一塊兒逛博物館?”
母親認識奇雅?
他含糊着應了聲,對面又問道:“你們一起玩了遊戲?在餐廳點了什麼套餐?服務員有送你們丘比特親吻水仙花嗎?”
她怎麼什麼都知道?梅赫達懊惱地說道:“我要挂了。”
“防止你把我這個留守在家的孤寡老人忘了。”伊莉亞及時把通訊拉回正軌,“你還記得我們家族的傳統,對吧?冬至節,提前一天回來,我們可以布置家裡。”
“知道了。”
“還有……把奇雅帶來。”
“什——”
他瞪着窗戶外面,後悔這為什麼不是一通視頻電話,他還可以給對方一個白眼。伊莉亞根本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再一看那邊已經切回了“忙碌中”,禁止他再聯絡。
“站在這發什麼呆呢?”奇雅走到他身後,“回去了,老師在門口等我們。”
猝不及防的邀請任務讓梅赫達在回程的路上始終焦躁不安。不為别的,Yalandia Yaar冬至節在他的民族傳統裡非常重要,是和最親密家人度過的節日。他當然渴望和奇雅一起,但他不知道該如何發出邀請,也不确定她是否了解這個節日的含義。
目前為止,他和奇雅已經做了很親密的事,卻像是兩個遊刃有餘片葉不沾身的情場老手,沒有挑明關系。
他企圖更進一步……可,也許奇雅隻是打發她在後方基地無聊的服役生活呢?
他不想戳破眼前美好的泡沫。
渾渾噩噩地走下列車,忽然耳邊響起一聲尖叫:“媽媽——”愛麗莎早就抛棄了初見時的文靜恬淡,像是量子魚雷一樣沖進來人的懷裡。
“我的寶貝,今天玩得開心嗎?”
那是位個子高挑的金發女性,面孔與愛麗莎有七分相似。她攬住女兒,直接在她左右兩邊臉頰各親了三大口,又力大無窮地将她整個人抱起來放在肩膀上。
周圍的其他學生,尤其是人類學生都注視着這一幕,他們的神情帶着困惑。
這就是愛麗莎的媽媽?她……看起來絲毫芥蒂都沒有,仿佛根本不知道女兒被判定為僞人的身份。
“媽媽,我今天和奇雅長官還有梅赫達長官一起玩。他們還讓我當艦長呢!”愛麗莎獻寶似地把獎杯推到母親面前。
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兩人,過來同他們握手:“謝謝你們照顧愛麗莎,她一定很調皮吧?”
“恰恰相反,她是位非常優秀的艦長。”奇雅與她侃侃而談,得知愛麗莎的媽媽在能源廠工作,是機械維修師。
等到所有家長都把小孩接走,他們互相交換了通訊号。臨别前,梅赫達實在沒忍住,小聲問了句:“您知道……”
母親回過頭,她的長發與女兒的交織在一起,目光深邃:“我知道我的孩子是誰。”
二人的身影在晚霞的餘燼中消失,梅赫達怔怔地凝望着,自言自語道:“也許,真的有人明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會愛着他們吧。”
“是啊……”
奇雅的聲音悶悶地藏在圍巾裡,聽不清晰。
他懷揣着心事,回基地的路上沒注意,等兩人都停留在他宿舍門口後,他對她自如地解鎖進入、把自己抛進沙發的行為,發表不出任何評價。
“噢!”奇雅輕呼一聲,手伸到背後掏着什麼東西,“硌到我了。”
梅赫達連忙把門關上,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沒事吧?”
“沒事,就是……”她在那掏啊掏,蓦地莞爾一笑,伸出拳頭掌心朝上,露出兩朵桃粉色的——
“親吻水仙花。”他艱難地說。
她咬了咬嘴唇,故作憂傷狀:“餐廳特地送的,你拒絕使用店家會傷心的。”
傷不傷心梅赫達不知道,但他認為沒有人會拒絕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