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銜月十分滿意,準備一頓豐盛的酒菜,請大家吃飯。
酒足飯飽,唐家那小子還很舍不得,這還不到一旬的工夫,不說叔叔們的氣色跟來時比天差地别,就是他,他都覺得自己長胖了好幾斤。
“鐘五哥,以後你有什麼活計,還來喊我啊,我也不光會打井的,還會别的。你要是用得着,一定來喊我啊,我不要工錢都行。”
和鐘五并排走的唐師傅懷裡揣着工錢,嘴裡回味着剛剛的酒菜,看着還沒全醉。
他一腳朝孫子屁股踹過去,“狗東西,就你那兩手,到東家跟前兒都不夠看的,還想混飯吃?且再回去學幾年吧。”
鐘五笑笑,将人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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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打好,之前定做的家具木匠也做好了一部分,已經送過來了。
十月十六這日,是鐘靜周歲。江銜月和鐘五去湊了個熱鬧,回來後兩人琢磨着,他們也可以拾掇拾掇搬到新院去了,兩人翻了翻黃曆,定了十月十八這日喬遷新居。
這日正是大晴天。
江銜月起個大早,收拾利落,還折了一枝豔紅色的并蒂木芙蓉簪在鬓邊,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喜氣。
芙蓉花是兩人昨日在山裡折的,剛折回來的時候腴紅鮮妍,輕盈柔膩。如今在水裡養了一夜,花瓣上還凝着未幹的露水,或許是帶了水性,更顯澹靜冷豔。
陸氏看着不住點頭。
一切收拾妥當,差不多就到時間了。
陸氏遞過去一個小竹籃,竹籃上貼了彩紙,江銜月端在手裡,在屋門口站好,初冬暖陽映照着她的笑臉,明媚燦爛。
沙漏和羅盤分站在她兩側,腦袋上包着田園風頭巾,嘴裡也個叼着個小毛籃,腦袋仰得老高,神赳赳氣昂昂,看着土萌土萌的。
鐘六在院子外喊,“娘!五嫂!快快,準備好了沒,吉時到了,五哥要放鞭炮了。”
江銜月應了一聲,踢了踢兩隻傻狗,讓它倆往裡頭躲躲,别被鞭炮吓到了。
陸氏觑着外頭,道:“宅子你爹都用松柏枝蘸鹽水灑遍了,掃帚和梯子你大嫂二嫂也都擺好了。柴擔你爹挑着,米缸老五抱着,水壺我拿着,前頭你大哥二哥拿燈燭、火把,後頭還有你嫂子們,别慌,等着鞭炮聲落了再出去啊。”
江銜月一一應下,她的小竹籃裡裝了她和鐘五新婚時的發結,等會進了新房需要懸在廳堂的柱子上或者内室床頂,取發達的意頭。
米缸裡裝的不是米,而是銅錢,上面蓋了“常滿”紅紙,寓意“倉廪實”。柴擔和水壺寓意日子興旺紅火,财源如水。另外她和鐘五還尋摸了吉祥草和萬年青各兩盆,放到了新院正房門口,取意萬年吉祥。
堂屋的屋頂有點高,所以江銜月和鐘五昨天就說定了,直接把發藍懸到床頂西北角喜神的方位。
正思量間,噼噼啪啪,鞭炮聲響起。江銜月擡起腳步,穩穩地往前走去。沙漏和羅盤也很給力,顫都沒有顫一下,緊緊咬着籃子跟着她。
她控制着節奏,到院門口時,正好鞭炮聲停,外頭傳來鄉親鄰裡熱熱鬧鬧的說話聲。
鐘五已經抱着米缸,在新院門口等她了。
在喧嚷聲中,一行人次第進了新院正房。
江銜月感覺這場景跟成親似的,隻是上次她蓋着紅蓋頭什麼也沒瞧見,這次倒是能瞧得清楚。
滿眼的紅,結婚時的紅帷帳鐘五也都取出來了,一一挂在廊檐下,柱子上。這院裡也放了一挂鞭炮,腳下是滿地的紅。
一路踏着紅火的鞭炮碎屑,江銜月踏進了正屋。
仰頭看着架子床的床頂,她想起新婚的時候陸氏給她紅包,讓她往帳子頂撒,後來還是鐘五抱着她取下來的。
如今還是那張架子床,床腳處卻放了一張三階的小樓梯。
鐘五早想到這茬,提前做好的,就是為了今天這一遭。
江銜月一腳一腳踩上去。原木色的階梯很牢穩,她的心也穩穩當當的,鞭炮響起來時的那點緊張一下子消散了。
竹青色的提手被綁在紅色的系帶上,江銜月手指翻轉靈巧地系了個結,小彩籃轉了幾轉,穩穩懸在床頂。
圓滿完成任務,她松了口氣,鐘五笑笑,伸手扶她下來。
江銜月頭一歪,鬓角的芙蓉花被大紅帳子勾了一下,擦過鐘五的手背,落在地上。
屋裡靜了一瞬,兩人反應過來,不約而同彎腰去撿。
鐘靜舞着小手,哈哈哈笑,帶着屋裡的孩子都樂呵起來。
趙穗兒也笑着道:“哎呦,你倆這是拜堂拜上瘾了啊,來來來,我們靜兒看看,這正是落地開花,富貴榮華,好兆頭啊,怪不得我們靜兒樂呢。”
趙氏摟着玉郎也笑,指着窗台的水盂道:“來來來,五郎再給我們月兒簪兩朵,咱且看看,你倆今日還要落多少富貴在這屋裡。”
玉郎就從趙氏懷裡撐出去,撿起掉落的那朵芙蓉花,别在了床邊櫃子抽屜的銅紐上,花枝正好露出桌面,呈在喜神目下。
櫃子上,喜神像面目慈藹,笑容宛然。
衆人又是驚奇,又是歎息,紛紛笑起來。一時間,屋裡的氣氛跟鬧洞房似的,直說得正中心兩人臉都滾燙起來,才肯罷休。
陸氏心中歡喜,将玉郎摟在懷裡,一頓親香,又是誇又是贊,又是塞糖又是裝點心,小口袋都要裝不下了。
“這孩子,腦子真靈光!”林嬸子也跟着贊歎,抱着玉郎好好稀罕了一番。
大伯母也高興着,她正好站在窗下,直接把養花的水盂遞了過來,鐘五挑了一枝粉色的并蒂芙蓉簪在江銜月髻上。
皆大歡喜,衆人又是一陣起哄,屋外頭的人都好奇了,問怎麼回事兒。
一天熱熱鬧鬧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