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辇又走了半盞茶的時間,方才到了同樂園。
因着此次隻是後妃們一聚,便隻擺了寶座在緊靠戲台的左楓亭,遙隔着荷花池,聽曲看戲。
現下左楓亭裡零零星星坐着些低位的宮嫔,見敬妃,我和欣貴嫔前來隻起身行了禮。
敬妃是個最好說話的,邊笑着邊讓人起了身:“怎麼妹妹們不先叫一出戲看着,這樣待着多無趣啊。”
人群裡有一個新進的玉美人素來有些口才,微微屈膝笑着說道:“嫔妾們身份低微,還請娘娘先點。”
内侍中便有人上前遞上戲單,敬妃身旁的含珠接了,捧至敬妃面前,敬妃剛想伸手去接,但又想到這是華妃的攢的局,隻怕橫生禍端。
含珠自是機敏的,看出敬妃眼中之意,隻做無意,将戲單砸到茶盞上,便連忙向敬妃行禮道:“呀,奴婢一時手滑。還請娘娘責罰。”
敬妃隻笑道:“哎呀,怎麼笨手笨腳的,罷了,本宮本也不大懂戲,你便讓人給衆位妹妹上些茶水果子吧。”
“是”含珠應了聲便退了下去。
欣貴嫔轉頭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笑笑,欣貴嫔卻笑敬妃太過謹小慎微。
吃了半盞茶,外間便有內監唱:“華妃娘娘駕到。”聲音之後一行人浩浩蕩蕩而來。
衆人起身行禮,華妃隻做無視,由宮娥扶着落了座。
華妃一落座,便有宮娥奉上了茶水點心,衆人拘着禮,等華妃吃完了一盞茶,方才免了禮。
衆人重新落座。甄嬛與沈眉莊緩緩而來,躬身與華妃敬妃分别見了禮。
華妃并不看她們二人,隻拂了拂自己發髻上的翡翠鸾鳳步搖對着身旁的曹容華道:“你看,本宮最近不管宮務,便連這些原本知書識禮的妃嫔,也都愈發沒了規矩。傳出去還不讓人恥笑皇家沒有規矩。”
曹容華隻在一旁笑笑,不說話。她長着一顆八面玲珑心,自然不會為了華妃,而去得罪近來風頭正盛頗受帝寵的甄嬛與沈眉莊二人。更何況,此時她于甄嬛早已結成了同謀。
甄嬛與沈眉莊聞此言,急忙恭身行禮告罪:“華妃娘娘恕罪,并非嫔妾們懶怠,實在是宜芙館離同樂園有些遠,故而嫔妾才…”
未等甄嬛話還說完,華妃隻冷笑道:“同樂園是遠了些,别的妃嫔不也一樣,為何他人不遲,單單隻有你們兩個遲,今個兒,你遲,後個兒她遲,今天敢遲,後天就敢敗壞宮中風紀。”
甄嬛想要張口辯白,沈眉莊悄悄拉拉她的衣袖。
華妃擡起自己光潔無瑕的雙手,瞧着千層紅染的蔻丹甲輕笑道:“聽說近來侍奉皇上的多是兩位,想是以為有榮寵在身,便可以不把本宮,不把後宮的規矩放在眼裡了嗎,嗯?”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一旁敬妃起身為二人求情:“華妃娘娘她們…”
華如輕哼一聲,看了一眼敬妃:“你算什麼東西,敢來置喙,原來不過是本宮房裡的侍妾,别以為自己已經是妃位,便可在本宮面前叫嚣,就算以後你封了貴妃,夫人,在本宮面前也不過是個卑賤的,何況你的出身,做妃也算是擡舉了。敬妃,你很該夾着尾巴做人才是。”
這一番話下來,說得敬妃臉皮從紅變白後,又變得無血色,後宮諸人都在,如此下敬妃的面子,以後敬如怎有顔面在後宮待下去。幸而敬妃是個能忍耐的。
低了頭應是。
我本想想為她們求情,不過看華妃今日态度比平時更盛,頗有些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之勢。早前我便曾得罪于她,現下貿然出頭,隻怕會遷怒到我身上,在絕對強勢的人面前,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策。所幸這空檔裡,外間有内侍唱道:“皇後娘娘駕到。”
衆人起身向皇後行禮問安,華妃隻微微拂身,不等皇後免,便先起身。
皇後隻做不看見,免了禮,隻看甄嬛沈眉莊與敬妃三人道:“這是怎麼了,大熱的天氣,小心要中了暑氣,都快起身吧。”
華妃道:“皇後娘娘,嫔妾不過幾月不過問宮務,她們幾人便要不把宮裡的規矩放在眼裡,娘娘可别輕饒了她們。回頭傳了出去,讓百官議論堂堂嫔妃竟一點子禮數都不懂,豈不是讓皇上難堪。”
這話明面上是說甄沈二人不懂規矩,實則在說皇後管理不當,饒是皇後極善僞裝,現下也有些難堪,又問了幾句才知甄沈二人來遲之事。
皇後拿出帕子輕輕拂了拂鼻尖道:“噢,原來是為了這事啊,這事本宮知道,莞貴嫔與沈容華一早便來本宮宮裡請安,本宮與他二人說了一會子話,險些些忘了今日與諸位有約。所以來得遲了些,倒讓諸位妹妹久等了。”
皇後說得謙遜,皇後身份尊貴,這番話衆人隻恭身向皇後請罪。
華妃冷笑:“皇後娘娘也别太縱容了吧,以為處處袒護,便是為了嫔妃們好。”
皇後道:“華妃想是忘了,以往請安,妹妹往往是最遲的,若以華妃說,又該怎麼處理呢?”
華妃隻道:“那些時候可是皇上叮囑嫔妾,不必早起的,怎麼皇後娘娘現下說起,嫔妾是遵從了皇命,娘娘是要責罰嫔妾嗎?”
皇後沒接華妃的話,隻轉頭對拘着禮的各妃嫔道:“後宮之中最重規矩,這沒錯,可本官也同樣看重諸位妹妹,諸位身份無論高低,都是侍奉皇上的姐妹,在無大錯處下,後宮妃嫔相處還是以合為貴,前朝事多,咱們後宮和睦,才是為皇上解憂,你們可懂?”
華妃白皇後一眼,然,皇後到底是中宮,有訓示六宮職責,不情願也得與衆人行禮:“嫔妾謹遵皇後娘娘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