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自是人精似的,自看出我眼中的擔憂,太後雖身居深宮,卻依舊心明眼亮。
她看了看我又說道:“前朝之事,咱們是管不了的,老祖宗立下的規矩,雖是不近人情,也都是為了大局。安夫人雖是有些旅途勞累,不過身子骨還算是康健。”
我聞聲,隻起身向太後行了一大禮:“嫔妾謝過太後娘娘。”
“你起來吧。”
我并未起身,隻擡頭看着太後:“嫔妾身為宮妃,不敢擅自為父脫罪,隻是為了忠于君,可是又不能不孝,隻求衆谏察大人能夠細細審查,如若,如若父親真有罪,或罰,或斬,嫔妾無任何怨言。”
“這話兒,哀家不許你去皇上面前去說,為宮妃自以君為上,所思所憂也先是君臣,方才有父子,更甚說隻有君臣。”太後一臉嚴肅的看着我。
我素知太後必然不會像表面那般,隻是突然看她如此,還是不由的一震。
不過那也不過是一瞬間,隻點頭應是,又聽她道:“你果真如此相信安大人嗎,還要立誓。”
“不敢欺瞞太後娘娘,嫔妾的父親雖無大才,卻最是謹小慎微的人,他去歲遷為中州知府,他知洪水之害,一心撲在河道之事上,臉上,手上的肌膚被太陽曬得扒了一層又一層的皮,嫔妾不信,他會去貪治理河道,救濟難民的錢,所以才敢立下這種誓言。”
太後坐在福祿壽鶴百枝松紋刻的羅漢榻上,手間轉動着佛珠:“中州之地與紫奧城遠隔千裡,貴嫔倒是對家中之事明了,你又怎知不是安大人見錢眼開。”
我隻急急起身行禮道:“太後娘娘恕罪,後妃與官員不能私相授受的,隻是嫔妾去信,不過是問家中父母身體安泰與否,再就是時時勸道父親勤勉政事,其他嫔妾萬萬不敢。”
太後看着我笑了笑:“你起來吧。”
待我站穩,方又道:“你以為,如果你的信上寫些緊要的話兒,那信還能出得去紫奧城嗎。”
她頓了頓,端起榻幾上的茶吃了一口:“你如今的身孕,也有七八個月了吧。”
“回太後娘娘的話,七個半月。”我應道。
“嗯,正是緊要的時候,還是以身孕緊要,後宮之中可是許久都沒有小娃娃的哭聲了呢。”
我隻行禮應是。
太後又轉頭對竹息道:“竹息,你一會兒親自去儀元殿一趟,就說哀家這兒備了燕窩松子雞熱鍋,讓他來這兒吃。”
竹息自是行禮應是。
我隻行了一禮:“太後娘娘大恩,嫔妾慚愧。”
“你不必謝哀家,哀家也不會直接讓皇上放了安大人,隻過是給他個機會,派人好好查查,若他做了誰也救不了他。”
與太後說完話兒,從頤甯宮走出來,我覺得身子乏累至極。
靠在轎辇上,轎辇徐徐往長楊宮走去。
“主兒,您怎麼不再求求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向來疼主兒,說不定···”青蕪隻悄聲道。
我看了她一眼:“她是太後娘娘,沒有什麼理由一定要幫我的,我雖能在太後娘娘面前說幾句話兒,但也不能太過分了,一則,這是政事,就算是太後娘娘也不能幹涉,二則呢,太後娘娘幫我是情分,不幫我也是本分,我怎麼能不知禮數。”
青蕪又小聲了些:“主兒,要不要和王妃通個信兒。”
“不可,咱們皇上本來就多心,要是再牽扯上王府,那可就壞了。”
轉頭看了青蕪一眼又道:“青蕪,等一會兒啊,你讓福之和遠之去牢裡送些保暖的衣服和幹淨的吃食,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了。”
回到長楊宮,放松下來隻覺得滿口裡全是泡。
隻讓茜雲拿來荷葉姜粉做的青鹽,隻拿了象牙刷,輕輕涮了牙,宴如捧了口盂,漱了口,隻坐在殿裡吃了些清火順氣的湯水。
正聽福之說父親與母親在牢獄的狀況,一時心裡不忍隻流了淚。
衆人一時勸了,方端了水給我潔面,隻聽外殿又有黃門内侍尖聲道:“皇上駕到。”
我自擦了臉,微笑着向殿前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