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藥香盈鼻,隻見甄嬛散着頭發,隻着着杏花粉色的寝衣,斜斜的依靠在榻枕上。見我來了,隻要起身來。
我迎上去:“姐姐好好躺着就是了,來探望姐姐,又讓姐姐受累,倒是妹妹的不是了。”
她隻笑着說:“怎的這個時候,安妹妹來了,我不受用,隻是蓬頭垢面的讓妹妹笑話了。”
“那裡就蓬頭垢面了,若甄姐姐都是蓬頭垢面了,我們愈發是糊了的卷子了。往日曾聽人家說,古時候有個西施常常病弱,卻惹得各方美人學她蹙眉頭,我原是不信的,生病的人,哪能那麼美,今個兒看見姐姐,反倒是信了,可真真是比西施還要美呢。”
“安妹妹就會哄我開心,浣碧,快去沏了茶給安妹妹吃。”
一旁侍立着的浣碧點頭應聲去了。
我隻把青蕪手中的燕窩拿過,遞給一旁站着的流朱。
才又接着說:“今天去給皇後娘娘請安,才知道姐姐受了風寒,這個是貴人賞的,我用不上,才借花獻佛送給姐姐。姐姐别嫌棄,這個啊,雖比不上那些血燕,倒也算是好的了,隻當是妹妹的心意罷了。每天少取了些,不拘用牛乳還是蓮子紅棗的煨了,熱乎乎的吃上一盞,比什麼湯藥丸子都管用呢。”
她待要推辭,我隻說:“我知道姐姐的病,是因為我與那夏冬春之事才唬着的,要是再不收下,妹妹心裡難安呢。”
她看了看殿内,現下隻是近身親密之人,方才小了聲音說道:“也不僅僅是因為夏冬春之事。雖然,夏冬春之事,也足以讓我心驚,但到底未親眼所見,真正令我受了驚吓的是···那天與你分開之後,我和眉姐姐想要從上林苑繞回宮,不湊巧走過上林苑西南角的花廊井邊時,發現了井裡溺斃了宮娥,頭泡的像缸口那麼大。”
說到這,她隻一副要作嘔的情形,一旁的流朱忙來扶,她隻搖搖手,兀自鎮定下來又道“安妹妹,你别嫌我啰嗦,這宮中視人命如草芥,我們都要好好謹慎的保全自己的性命才好,要不然那夏冬春亦或是那個宮娥,難保不是你我日後的下場。”
我點點頭:“姐姐說的很是呢。”
方又絮了些無關緊要的閑話,看時候不早了,方才行禮告退。
走在永巷深邃不見底的巷道裡,青蕪小心翼翼的問道:“小主兒,你怕嗎?”
我擡頭看向她:“怕什麼。”
“死人啊。”
我隻笑笑:“從來可怕的都不是死人。”
“那可怕的什麼。”
我看了看她隻說:“可怕的是人,是人捉摸不透的人心。”
她略略思考了一會兒,終究沒有說出什麼。又走了一會,才像想起來什麼似的說着:“小主兒,皇後娘娘對菀貴人可真是好,看那庭院裡的桂花,又是名品又是千裡迢迢從兩廣運來的,隻那庭院裡的那些都不下千金呢。”
“從來見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表面看上去好的,實際上卻沒那麼好,表面上不好的,也非實際上看上去不好的。”
“小主兒,您又來了,淨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讓人捉摸不透。”青蕪努嘴道。
“好了,别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一會兒天可就黑了,我們又沒有帶燈,聽宮裡的那些老嬷嬷說,晚上宮裡可有些·····”
“啊!小主兒快别說了,沒小主這樣的,淨吓唬人。”
我哈哈的笑了幾聲,隻不由的與青蕪加快了腳步。
回到明瑟居的時候,茜雲已經擺了晚膳,見我來了,急忙迎了上來:“小主怎得出去這麼好一會,再不回來奴婢就要派人出去找呢。”
我隻淨了手,用了一些爽口的冰鎮銀耳粥,正吃着,寶娟從外邊走進來,隻行到我身旁:“小主兒,你猜今個兒晚上皇上翻得誰的牌子。”
我隻擡頭看了看她,她說:“皇上翻得是沈小儀的牌子。”我點了頭依舊用飯。
用了飯,隻叫人擡來熱水給我沐浴,午間裡走了兩趟,身上出了汗,此刻粘膩膩的不舒服。一盞茶功夫才洗漱完了,靠在榻上的軟枕上,有些無聊便随意翻了本書,隻消磨時光等着肩上的頭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