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姨娘隻在我耳邊輕語一句:“是汝南王府裡的姑姑。”我略一點頭。
行到嬷嬷面前微微一福身:“姑姑好。”
“老奴不敢當。”也福身向我還禮。
起身打量了我一番,才又言笑晏晏道:“難怪我們王妃挂念安小姐,安小姐當真是端着好相貌,好氣度,竟不像别省府中的小姐,倒像是我們京裡的名門淑女。”
我隻行禮:“姑姑謬贊了,陵容不過區區蒲柳之姿,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小姐貌美,何必妄自菲薄。今日,老奴是奉了王妃旨,特請小姐過府一聚。”
“姑姑請略坐坐,吃杯茶,要見王妃娘娘總是要梳洗一番,恐失了禮數。”我笑着說。
“小姐自去便是,老奴在這兒等你。”
自是一番收拾不提。
隻坐着馬車趕去修德坊内一處宅邸。是座小四進的宅子,規規矩矩又幹淨雅緻。
青蕪隻扶着我下了馬車,小聲說道:“姑娘,咱們不是去王府嗎,怎得來了這兒。”
“多嘴,在那裡待客都要你管了。客随主便才是。”
她隻笑着點點頭。
那老嬷嬷也被婢女攙扶着下了馬車,現在仔細打量着這嬷嬷,才發現她穿着自是有品級的衣服,衣服袖口領口都繡着流雲波浪的吉祥圖案。
“安小姐,不要見怪,在這兒陋處接待貴客。王府裡到底是人多眼雜,隻恐您與王妃無法暢談。”她笑着向我說。
“姑姑見怪了,那裡簡陋了,我看這府苑雅緻極了,要是這裡是陋舍,我們愈發住的是馬棚了。”
嬷嬷笑道:“安小姐說笑了。”
她點頭示意我跟着她向前,我隻在後面慢慢跟着她。一進門,自是一影壁隻用青理石刻着魚戲蓮葉的圖,繞過影壁是一通到底的大庭院,庭中植着些低矮花卉,中庭種着一株茂盛至極的西府海棠,現下正開的盛呢。饒是見多了江南小院的廊閣山石布景,這一下去繁就簡,卻也開闊至極也是天然美感。
“安小姐見怪了,這府裡的老爺不好那些,所以顯得空曠了些。”她回頭笑道。
“雖不置些廊閣庭軒的,卻也勝在天然去雕飾了。”
從中庭走到頭便是前堂,此刻前堂正站着一女子,身材欣長,穿一襲藕荷色繡着葡萄枝蔓的裙服,愈發顯得那人膚如凝脂,氣度非凡。
她梳着朝雲近香髻,髻上隻略簪兩支玉蘭碎花流蘇钗,又别一穗淡紫色金露花,臉色紅潤,雖已不像之前那般臉盤豐腴,卻也看出之前的相貌,她現下隻與身旁一丫鬟低聲說着什麼。
我一邁入堂中,自是向前行禮:“王妃娘娘萬福金安。”
她聽見聲響,轉過頭,連忙向前扶我起身:“你我姐妹何必如此,快些起來。”
她隻圍着我繞了幾圈,上上下下打量我:“妹妹,幾年未見,竟愈發出挑了,可真真是個美人兒。”
“王妃娘娘”我隻一開口,她笑着:“什麼王妃不王妃的,還是和從前一樣,叫我姝姐姐的好。”
她甫一轉身對堂中丫鬟吩咐道:“快去拿我帶來的陽羨雪芽來,用浣泉裡的水烹了,給我這妹妹吃,對了,白薇把你最拿手的雪衣紅紗,松瓤鵝油卷做了配茶。”丫鬟們隻應聲去了。
轉身看我拘謹,又向她們說:“你們先下去吧,讓我們自在說話。”
一時,堂中隻剩我與靜姝兼兩個貼身丫鬟。
“你啊,既來了紫奧城怎得不來信兒,今個兒還是看了櫻姐姐來的信才知道你來紫奧城選秀了。”
“姝姐姐,到底是要入宮選秀的,一時貿貿然去王府,到底是人多眼雜,恐一時生出了錯兒,牽連到姐姐可就不美了。本想着選了秀成不成,都要去拜見姐姐的,倒沒想到姐姐先來了,是陵容疏忽了。”我隻垂首說道。
“你向來是最謹慎不過的,這樣也好,隻是我知道你來了,我卻等不了那麼些時日,定要和你見見的。”她微笑着,一如往常。
“家中伯父伯母可還好,聽說小弟頗為進益了,還有就是那年到底什麼機緣巧合,伯父可被陛下誇獎了,你可知陛下輕易可是不誇人的,你雖也來信說過,到底不明。”
“謝謝姐姐記挂,家中父親母親一切安好,弟弟今年也要下場一試。他自己信心滿滿,父親總要說年輕人總得磨一下棱角才好,由着他胡鬧。倒是先不用提前年之事,我可要先問問姐姐,如今過得可好?府裡諸多事宜可還順不順利,王爺待姐姐可還好?”
她一聽見王爺與她,臉頓時紅了隻笑:“都好,王爺待我也是極好的,就是宮中太妃到底不太滿意我的家世,隻說對王爺沒什麼助益······”
這時丫鬟自端了新做的果子,新烹的茶來,她噤了聲,丫鬟行禮:“安小姐請用茶。”
我笑着謝過,她笑着讓我吃茶,吃點心,吃完一塊又夾一塊:“我記得你從前是最愛吃點心的,快多吃一些。”
一時丫鬟去了:“不過人這一生啊,不能事事都圓滿,既得了如意郎君,已是萬幸。”
“看來王爺真的對姐姐好了,姐姐可是輕易不誇人的呢。”
“怎得多年不見,還是這般的貧嘴滑舌的,這麼好吃的果子都堵不上你的嘴。”她隻笑。
突然她竟神色黯然:“我還記得那年,咱們登高望遠背詩的時候,真真是白雲蒼狗。那時,我們不過是跟在祖母,母親身邊的小女孩,如今卻都要紛紛嫁做他人婦。隻是少了櫻姐姐。不知如今她出落成多麼美麗的女子了。”
我輕笑:“想來櫻姐姐未告訴你,她去歲已經過了文定了。”
“真的,可是誰家的公子,怎得也沒有人來說給我,看我不寫信去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