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問道“你不是說李家沒有你需要看的書了嗎?”
“去還書!”他也不想給母親多說什麼。
“行呀,我正好需要去齊倉鎮上淘點東西,咱娘倆一起吧!”元稹沒有料到母親突然這樣回答,一陣火氣沖上腦門。
“不和你一起去!”他恨恨把自己住房的門關上,沒有顧忌母親也在生氣。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在一個深夜裡,元稹翻來覆去怎麼也不能入睡,他以為大家都已經進入夢鄉,想獨自去到院子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并幻想着表姐或許正在不遠處等着他。他悄悄起床打開房門時,看到母親房間有昏暗的光線透出,又聽到有竊竊私語聲,他好奇地走過去一探究竟。
“二郎,我該怎麼辦呢?”是母親有點哽咽的聲音。
“孩子雖然大了,可我不想讓他過早接觸男女之事,他的全部時間就是學習。距離考試也快臨近了,不能看着他分心而不管吧?可他對我的嚴管有些怨恨,我們娘倆從來沒有這樣過,我很傷心!二郎,你匆匆抛下我,讓我獨自帶着九兒,現在他長大了懂事了,我該怎麼辦呀!”母親又是長時間的啜泣。
原來是母親在父親的靈位前訴說,說的内容元稹自然明白,忽然間從他的心頭,湧現出母親多麼可憐無助的感覺。他悄悄退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卻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早在多日前,姐姐和母親二人在做着針線聊着天。
“阿娘,這段時間燕燕陪着九兒外出借閱,是不是時間太長,有點不合适的樣子?”
“怎麼了?是西院你大娘家說什麼了?”母親擡頭問女兒。
“大娘隻說讓咱們操心給燕燕介紹婆家,沒說其它。可我從那女孩子眼睛中,感覺到不一樣的眼神,是不是他和我阿弟有什麼不妥之處?”
“這方面咱們九兒不會有,我還沒有發現這孩子有什麼異樣的表現,是你看出什麼來了?”母親有點凝重的表情。“那就趕緊幫助你大娘一下,燕燕也早該出嫁了。”
“你把這事告訴我的郎婿,大家都去幫幫忙,其實也是幫我們自己。”母親又重重交代一下。
自此之後,母親有心留意起孩子的生活與活動情況。自然,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是不可能嚴密隐藏起心中之事,他對表姐的想念,對兩人在一起的渴望,總在不自覺中流露出來。作為母親最終察覺了,又不知道如何妥善解勸,才有幾天前的态度轉變。
好在衆人的幫助下,表姐的婚事有了眉目,她的父母很滿意這門親事。按照納彩、問名、納吉、納證、請期和迎親這傳統的“六禮”,就定下了出嫁的黃道吉日,然後告訴了女兒燕燕。
當然這些過程,元稹和表姐是不知道的。
元稹自前天夜半,聽到母親在父親的靈位前訴說後,心中對母親雖然有莫大的愧疚,但他依然堅持認為,與表姐的相愛是不矛盾的。他不會放棄他們的交往,也願她堅強起來,頂着家人的壓力不去嫁人。
讀書、吃飯或短時間的玩耍後,還是回到房間内學習。當然這是母親希望看到的結果。母親了解自己的孩子,她也知道現在是元稹人生的關鍵節點,相信他心不會有旁骛,因為擺在元稹面前的是如何迎接進京考試。
母親也經過反複思慮,是該和自己的孩子深入交談一番,這也是母子二人好久沒有交流了。母親有點心痛。
“小九,讓你來到阿娘的房間,是阿娘向你道歉的。”母親把元稹叫到自己的卧室,開門見山說道,這讓十六七歲的孩子深感驚訝。
“阿娘,是我做錯了什麼嗎?娘親怎麼能說向我道歉?”他向母親身旁挪了一下身子。
“阿娘真的向你道歉。前幾天你要出去走走,我以各種理由阻攔你,其實是阿娘心胸狹隘了,不了解我的九兒已經長大成人,已經有了自己的獨到見解。”母親說着也向兒子身邊靠近一點。
“阿娘放心!我知道您是為我進京考試而操心,現在的我,也正一心一意備戰考試,這一點阿娘大可放下心來,不會辜負娘親和阿爹的期望。”元稹說後,又伏在母親的耳邊輕聲道,“那天夜半,阿娘在父親靈前的傷心話語,兒子聽到了。”他依靠在母親的肩膀上。
“有這些話語就好,為娘徹底放下心了。”母親撫摸着元稹的頭發,沒有再追問什麼。她知道這麼大的孩子,如果他本人不說,尋問是不會得到真實的結果。更何況是青春萌發期的少年,把初戀視作神秘而羞于啟齒。
不管如何,隻要能分得清生活的主次地位,做母親的就可以坦然面對孩子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