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江括和她的關系。
“你說江括是我的……兒子?”林蔓容愣在那裡很久沒反應過來。
“是啊。”李阿姨會笑一笑,就用平常聊天時的語氣道,“他是你的兒子,這裡是你的家,所以你那天回來會哭,那都是正常反應。”
等到确切的回應,林蔓容怔在那裡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初螢在旁邊看着有點擔心,但李阿姨搖搖頭安撫道:“沒事。”
她說,江括不提是因為以前被吓到了。
林蔓容最嚴重的那段時間,江括隻是叫聲“媽”,她整個人就痛苦得想要死去,甚至不止一次出現過自殺行為。
從那以後,江括就沒再在林蔓容面前講過一句關于這個家的問題,他心甘情願在林蔓容的世界裡當個好心、但毫不起眼的陌生人。
以至于在林蔓容現在要真正忘掉他時,也沒有做出任何阻止的行為。
李阿姨說,她看着都心疼。
要是因為怕她情緒再次失控,就任由事情發生,這樣不行。
所有事情都是不破不立,隻有所有散落的碎片都齊全,才有把拼圖完整拼好的可能。
在聽李阿姨講的過程中,初螢的心時不時地就要揪一下。
而即便給林蔓容清清楚楚說過江括和她的關系後,她還是會忘。
睡一覺就會全部忘掉,有時候是忘掉和江括的關系,更多的時候是忘掉整個人,自然也包括和他有關的一切。
看着這一切,初螢的心髒都悶悶的。
心疼蔓姨,也心疼江括。
僅僅看着,她都有一點無力,更不要說江括了。
這天,初螢終于忍不住了,她問:“蔓姨為什麼隻會忘掉江括啊?”
李阿姨沉默很久,一直都存在她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她看着靠在沙發上淺眠的林蔓容,過了很久,才輕聲說:“因為她以為江括和他爸爸一樣,都在那場事故中去世了。”
聽到這句話,初螢整個人頓時僵在那裡,她愣愣地看向李阿姨,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想說些什麼,但仿佛聲音再次離她遠去,好半天,她才費勁吐出幾個字:“您說……什麼?”
李阿姨皺了皺眉,回憶道:“那件事屬于重大事故,當年還上了坪川市的報紙,但除了賣出去的那部分,别的報紙很快就被回收銷毀,所以到底具體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了解,隻知道蔓容親眼看着江括爸爸卷到火車底,因為當時……”
“好像有三個人出事,蔓容以為江括也在裡面。”
所以才會精神失常。
所以才會抗拒和江括有關的一切。
初螢咬着牙,但眼眶裡還是不受控制地蓄滿了淚水,直接從眼尾滾落下來,從下巴滴落。
砸在她的手背上,濺在皮膚上,像是一朵透明的、滿含悲傷的花朵。
“哎呦。”李阿姨連忙安慰,“這不是都熬過來了麼,沒事了,别哭了啊乖乖。”
初螢搖頭的同時擡手擦淚,誰知淚水像是擦不盡一樣,一滴又一滴,瞬間就浸濕了她整個手背。
這個時候,她連呼吸都感覺有點疼。
直到現在初螢才明白蔓姨一系列反應的原因。
她不是故意忘記江括的,隻是太痛苦了。
但是江括怎麼辦呢?
突逢這麼大的變故他能怎麼辦?
初螢想到了媽媽生病的時候,未知的恐懼完全淹沒她,那段時間她每晚驚醒很多次,每次醒時都滿頭冷汗。
等媽媽真的離開後,再加上張榮紹扔掉東西帶走她,曾經有幾個月初螢完全放棄了自己,各種類型的遊戲就是那段時間玩的。
沉溺于遊戲的那幾個月,她過得渾渾噩噩,依舊很痛苦。
那天在加油站給林泰說玩太多遊戲腦子會變不好就是在說自己。
從媽媽生病到離開,給了初螢兩年的緩沖期,但她還是沒能走出來。
那江括呢。
一夕之間家庭發生這麼大的變故,他是怎麼撐下來的?
初螢把臉埋在掌心,淚水從指縫滴落。
淚珠太大,甚至給人一種能聽到它砸落在衣服上也能發出聲音的錯覺。
李阿姨沒想到她哭成這個樣子,連忙安慰,心慌得不行。
林蔓容還在旁邊休息,初螢還不敢發出很大的聲音,等她平複下來已經是十幾分鐘後的事情了。
初螢後知後覺有點不好意思,她給李阿姨道歉後,去廁所洗了洗臉。
鏡子裡,她的眼睛通紅,還有點腫。
怕林蔓容醒了看到她這副模樣,初螢給李阿姨說了聲,準備下樓走一走。
她輕聲關上門,剛下了幾級台階,就和上樓的人迎面撞上。
“小心。”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瞬間,初螢的鼻尖發酸,眼睛也重新變澀。
江括握着她的小臂,問道:“怎麼了?”
初螢低着頭,就是不看他。
“為什麼哭?”想到什麼,江括心頭一緊,“要是我媽她……”
江括的聲音太溫柔,初螢終于擡眸看向他。
看着初螢紅腫的眼眸,江括沒說完的話蓦地停在那裡。
他愣在那裡忘了反應。
初螢看着江括,看着他眸子裡的擔心,終于有了動作。
她緩緩擡手,指尖觸碰到江括的衣擺,接着手指蜷起,攥緊。
這刻,初螢眼尾有淚珠滾落,同時,耳邊響起她的聲音。
很輕,也很悶,但能清晰地聽到。
她說:“我可以抱抱你嗎?”
裡面是藏不住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