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括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他問道:“不習慣?”
初螢搖了搖頭,她起身坐在江括身旁,打字道:【思緒有點活躍。】
各種事情交織在一起,身體很累,但是腦袋很清醒。
【你呢?】
【坐着睡難受嗎?】
江括搖了搖頭,不明顯地笑了笑,出聲道:“習慣了。”
隻要閉上眼睛眯一會兒,就能撐很長時間。
江括早就已經習慣這種見縫插針式的休息方式,沒有長時間、大段的休息方式,但是幸好他身體還行,沒有出現什麼大問題。
習慣了。
初螢腦海裡來回重複着這句話,她的指尖放到屏幕上,卻始終沒有按下去一個字。
她不知道要怎麼回應這句話。
最後,初螢把江括曾經給她說的那句話重新發給他:【慢慢來,會好的。】
江括垂眸看着六個字,顯然也想到了是他曾說過的話,他“嗯”了聲,說:“知道了。”
初螢嘴角彎了彎,她忽然擡手右手在額前揮了下,接着豎起大拇指,最後握成拳。
江括愣了瞬間,低聲問道:“是什麼意思?”
初螢搖搖頭,打字道:【猜一猜。】
江括:“……”
頓了片刻,回想着初螢的動作,江括憑借自己淺顯的理解,問道:“你很棒,加油?”
初螢笑着,緩緩搖了搖頭。
想到她在額前揮的那下,江括皺了皺眉,非常不确定地試探問:“摸摸頭,煩……”
還沒說完,初螢嘴角的笑容就不受控制擴得更大,讓人想忽略都難。
江括的話音頓住,他看着那個笑容,突然也覺得剛才翻譯得确實離譜,他的後腦勺抵在牆壁上,沒忍住嘴角也上揚了揚。
等笑得差不多,初螢一本正經胡亂解釋:【中心思想差不多,概括總結後就是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打完字,初螢自己都不太信,心虛得不看江括,隻是自己在那裡偷偷地笑。
而在她笑的幾分鐘裡,江括已經查到那句手語的意思。
——會好的。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學的。
江括把手機收起,裝作不知道,任由她在身旁悄悄開心。
挺好的,江括想。
多笑笑真的挺好的。
在淩晨三點,他們并肩坐在休息椅子上,臉上都帶着笑容。
一個打字,一個低聲回答,也不覺得不方便,有的隻是一次次的互相回應……絲毫不覺得厭煩。
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麼,隻知道每個人都是放松的。
整個畫面很和諧,有種讓人不忍心打擾的溫馨。
不遠處導診台值班的護士姐姐看到這一幕幕,臉上也不自覺地泛起笑容。
直到淩晨将近五點半時,女生才像是終于有了睡意,她的腦袋不受控制向前點一下,她就會有瞬間的意識,把頭靠在身後的牆上。
但不到五秒,腦袋又會逐漸失去控制。
像小雞啄米一樣,有點可愛。
這樣重複了三次,在她第四次腦袋又要前傾時,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擋住了。
她的額頭就抵在伸過來的掌心上,這次連片刻的迷糊意識也沒有,依舊睡得很沉。
身旁的男生掌心扶着她額頭,保持了這個姿勢很久,就像是思考着到底應該怎麼辦。
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動作。
一寸一寸的移動。
直到女生的發絲碰到他的肩膀,完全地枕在上面。
直到感受到肩膀傳來的重量,江括貼在初螢額頭的手掌才慢慢移開,他不着痕迹松口氣。
掌心溫熱,似乎還殘留着初螢額間的溫度。
江括的肩膀僵硬着,一動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放緩了,隻有手指緩慢地蜷起,連帶着把手心的溫度一起保存下來。
久久散不盡。
這幕太過美好,讓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值班的護士姐姐最後還是沒忍住,擡起手機偷偷地拍了一張照片。
她畢業不久,不認識江括,隻是見過他幾面,但她認識林蔓容,一位非常溫柔的阿姨。
要不是聽到護士長講過一些,完全看不出來她的病已經嚴重成那個樣子。
她想把剛剛拍到的那張照片給林阿姨看,希望她快快好。
告訴她,這裡有人在等她。
天色逐漸轉亮,醫院裡斷斷續續地傳來走路、說話的聲響。
三樓每個經過經過導診台的護士看到旁邊的休息椅子上坐的兩個人時,都會愣瞬間,下秒臉上露出笑容。
仿佛心有靈犀般,每個人都下意識降低說話的音量、縮小動作的幅度,希望能讓他們多休息一會兒。
江括睡得淺,等窸窸窣窣的聲響傳到耳朵時,他就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