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了後,隻剩下江括和林泰,加油站安靜下來。
林泰接連歎氣,一聲接着一聲,聽得江括直皺眉頭,沒忍住道:“沒完了?”
“唉。”林泰又歎了口氣,“這不是替初螢歎兩聲麼。”
江括的動作忽地頓住。
“剛剛初螢在,我沒來得及給你細說。”林泰把椅子拉到面前,擡腳一跨,面朝着椅背坐下,胳膊一搭,下巴擱在胳膊上,感歎開口,“初螢竟然姓初,不姓張!”
江括:“……”
他漠然地看向林泰,滿臉無語,一時不知道該回什麼。
看到江括看他像看智障的表情,林泰連忙解釋:“初螢爸爸姓張,她跟着媽媽姓。”
在現在的社會,随媽媽姓并不少見。
江括訂了兩份飯,林泰吃了一份,還剩下一份。
他把剩的那份拿起,時間過了太久,它幾乎涼透了,不過江括沒有把它熱一熱的意圖。
原本還在組織語言的林泰看到他的動作後思緒停頓瞬間,脫口道:“涼透了,你熱熱再吃。”
江括搖搖頭,随手飯盒打開,又把一次性筷子拿出。
吃就吃吧。
誰沒吃過幾頓涼飯。
林泰重新把胳膊搭在椅背上,總結半天,說了一句概括性極強的話:“初螢媽媽去世後,她就跟着她爸和後媽一起生——”
還沒說完,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林泰的話音。
由于受力不均,江括手中的筷子被掰開,不是對稱的兩根,而是斷成一長一短的模樣。
江括原本垂着的眸子擡起,他看向林泰,像是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我剛知道的時候也挺吃驚。”
林泰又歎一口氣,本來他秉承着來者是客的傳統美德,努力找話題,不讓場面冷下來。但由于不熟悉,切入點隻能是初螢,誰知道就得到了這個驚人的信息。
“初螢爸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她從小跟着媽媽生活,後來去世了,她就隻能跟着她爸生活。”
“但是我猜測,關系應該不怎麼好。”
江括的眸子重新垂下,他看着面前還沒動過的午飯,沒什麼想吃的欲望。
原本就沒什麼胃口,這下更是連筷子都不想舉起。
“你怎麼知道?”江括終于開口。
“憑借我驚人的第六感以及無懈的推理得來的。”林泰連連搖頭,“不怪我刻闆印象,最起碼在我周邊,重組家庭的孩子和繼父繼母就沒特别好的,相安無事不吵架就謝天謝地了。”
“而且,”林泰想到張榮紹的反應,嘟囔道,“連她爸都像不咋關心她的樣子。”
誰家閨女除了這麼大的事,他姗姗來遲,神色間沒有多大的擔心。
别說初螢了,他這個外人看起來都心寒。
回想到遇到初螢那晚的一系列的反應,江括默然,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原來這就是她就算再害怕也咬着牙一聲不吭,隻會無意識流下一滴眼淚的原因嗎?
江括把筷子放在盒飯上,背往後面一靠,眼尾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随後,他伸手拿出給初螢的備用手機,裡面除了那幾句聊天記錄,沒有留下任何任何痕迹。
江括盯着聊天頁面的最後一句話,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給關寶買糖吃,也給自己買糖吃。】
要不是聊天記錄還在,要不是這句話就在眼簾,會讓人以為隻是做了一場夢。
一場不太尋常的夢。
初螢也有點後悔。
就算再怎麼法律要求,她也不應該跟着張榮紹踏進那個本來就不屬于她的家。
回家路上,在初螢漠然的神色下,尤文傑幾度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開口。
初螢裝作沒有看見。
不想聽。
也不想看見他。
回到如江市,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醫院。
下車時,初螢把江括給她的東西帶下車。
張榮紹的視線在那些東西上略過,沒有阻止。
大廳裡飄着不明顯的消毒水味,在感官上顯得更加冰冷。
初螢就像一個木偶,讓幹什麼幹什麼。
醫生給的診斷和關爺爺說的大差不差,和中藥不同,醫生給她開了一盒盒的藥,每粒含量都經過精确的計算。
就好比張榮紹給她的愛,也經過嚴謹的權衡。
初螢并不在乎。
當車開進那個對她來說激不起一絲開心情緒的小區,初螢下意識把手心的袋子牢牢握在手中。
讨厭這裡。
初螢想。
車停下,尤文傑底氣不足道:“小初,我們能聊聊嗎?”
初螢像是沒聽到這句話,她拉開門下車,絲毫不管車裡的兩個人。
看着她的背影,張榮紹捏了捏皺起的眉心。
屋裡,還坐着一個人,在初螢進屋那刻就道:“呦,回來了。”
她明明心虛卻強撐着語氣:“小小年紀,吵架就離家出走,不出事才怪。而且我說錯了嗎,你媽媽本來——”
本不想搭理她的初螢聽到這句話卻猛地挺住腳步。
她瞪着周穎,嘴角緊緊抿在一起。
那天她說過的話雜亂地浮現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