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括把門打開,随手按開旁邊的按鈕。頓時,客廳的燈亮起,裡面的布局頓時呈現在眼前。
“進。”江括又說。
初螢慢了兩秒,擡腳踏了進去。
客廳不算很大,随處可見生活的痕迹,不管是電視櫃上的花瓶,還是牆壁上的貼紙,以及擺在桌上的相框油畫……都意味着這間屋子曾經被人用心裝飾。
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給人一種違和感。
不等初螢想明白,江括的聲音重新傳來:“屋子裡的東西可以随便用。”
他指了指其中一間屋子,“可以在那裡睡,床單等會兒給你換新的。”
初螢點點頭。
“廁所鏡子後面有新的洗漱用品,也有熱水,想洗澡的話——”
一句話沒說完,江括的聲音忽地頓住,他的目光緩緩移到旁邊的女生身上。
初螢身上的衣服很皺,腿彎有血迹,甚至連拖鞋都大了一圈……
被他這麼看着,初螢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就連腳趾也無意識地向下蜷了下。
江括突然意識到一件比較棘手的問題:他家裡并沒有女生用的東西。
不管是衣服,還是其他什麼——都沒有。
“還要再出去一趟。”江括說。
——怎麼了。
初螢雖然有點無措,但還是用眼神問道。
“這裡沒有你的換洗衣服。”江括如實道。
初螢的指甲在食指指節處的繭子上扣了下,她這時才有了實感。
由于各種小問題帶來的實感。
她留在這裡,很不方便,各個方面的小麻煩讓她覺得有點沖動。
初螢很讨厭成為累贅,任何人的累贅。
“你跟着我去,還是在這兒等着?”江括仿佛沒看到初螢心裡的亂七八糟,他開口替她做決定,“還是跟着去吧。”
初螢眼皮擡起,眸子裡面還有未散的迷茫。
江括的視線從她臉上略過,神色自然解釋:“我眼光不太行。”
“經常踩雷。”他說,“怕到時候醜到你。”
聽到這句話,初螢的嘴角終于向上揚了揚,她想說:我不挑。
她從來都不是挑剔的人。
由于江括提前給她打了預防針,初螢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覺得沒什麼衣服能醜到讓她吃驚。
以至于當江括停在一家五顔六色的、各種花朵堆印在清涼布料的門店前時,初螢還是怔愣了幾秒。
随即,初螢那句“我不是挑剔的人”在腦海裡循環一遍又一遍”,并且努力合理化這這一切:也不是踩雷。
大俗即大雅,她雖然很少穿這麼花,但每件衣服都有存在的理……
還沒勸完自己,初螢的臉頰不自覺地皺成一團,她真的很少嘗試這類型的衣服。
但這種情況下,她沒有挑的資格。
初螢深呼吸一口氣就要往裡面走——
“——這裡。”
聽到聲音,初螢猛挺住腳步,連忙看向出聲的人,但隻看到他的背影。
江括正朝街對面走過去。
對面也是一家服裝店,是很平常的一家店。不是名牌,裝修也不高檔,但沒有花花綠綠,裡面的衣服看起來很普普通通。
看到那些日常衣服時,初螢蓦地松口氣。
即便不抓人眼球、設計也不是很精緻,最起碼是适合的。
初螢手裡拿着挑選的短袖時,視線下意識地看向江括。
她突然懷疑,剛剛江括是不是故意的,但江括站在店門口,低着頭看手機,神色如常,看不出一絲戲谑。
應該是她誤會了。初螢想。
江括不是故意停在那家中老年服裝店前的。
初螢呼口氣,不再想這件事,專心去挑褲子。
直到她目光移開,江括的餘光收回,他的視線才重新停在手機屏幕上,上面是和林泰的聊天記錄。
林泰:【你說你在幹什麼?!】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林泰的費解,江括耐心地又回複一遍:【掃雷。】
隔了六七秒,林泰的消息重新發過來:【你能不能少玩點這種智障小遊戲,現在連關寶都不玩兒了,咱能不能與時俱進一點!!】
江括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地拒絕:【不能。】
林泰:【?】
說罷,面對林泰的連環問号,江括收起手機,朝對面那家中老年服裝看了眼,
不知道想到什麼,他的嘴角不明顯地往上勾了下。
街道外,月亮依舊遠遠挂在天上,四周星星零零散散圍在那裡,像一顆又一顆的小鑽石,閃閃的。
很亮。
初螢懷裡抱着挑好的短袖短褲,又在心裡的賬本上記上一筆。
這些都是借的,她以後要還給江括。
等再次回到二樓,把一切都安排好時,江括說:“等我一會兒走後記得反鎖門,明天來接你。”
初螢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愣愣看着江括沒回應。
看到她的眼神,頓了下,江括簡短解釋:“夜班。”
——加油站。
初螢突然想起她為什麼會在這裡,要不是江括恰好在那裡上班,她現在什麼情況都不知道。
初螢慢了半拍點點頭。
江括本來想再說點什麼,但一想又沒什麼說的。
他出門後,不一會兒樓下重新響起摩托車的聲音。
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直至完全聽不見,初螢才動了起來,她走進剛才收拾好的那間屋子。
房間很幹淨,書桌和床就占據大部分空間。
初螢掃視一圈,沒有躺在床上睡覺,而是坐在書桌前。
桌上攤開幾張期末卷子,卷面工整,分數很高。
初螢眸子微動,視線從分數線的位置緩緩左移,停頓在姓名的位置。
關寶叫他“阿江”,警察局的人叫他“小江”,李警官叫過他的名字,但初螢一直以為是“江闊”。
“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的江闊。
直到現在,初螢才真正知道他名字的一筆一劃:
——江括。
更加簡單和淩厲。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