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徹聞在他的注視下,臉很快就火燒一般紅了起來,他不敢繼續與周賀丹對視,目光偏斜了幾寸,看到周賀丹臉頰上有淚水滑落過留下的一道晶瑩痕迹。
“今晚可以陪陪我嗎?”周賀丹問。
他是如此楚楚動人。沈徹聞卻不知為何,感覺到自己仿佛落入陷阱的獵物,在被一條蛇纏繞,蛇身正一步步束緊,令他難以掙脫。
沈徹聞慌張起來,想起身離開這裡。
“什麼都不做,就陪在這裡,就一晚,好不好……别拒絕我,子鳴。”周賀丹無比溫柔地說道。
沈徹聞歎息了一聲,他知道自己動搖了,潰不成軍,再無法拒絕周賀丹的任何要求。
床頭的油燈熄滅,紗帳裡再沒有光亮,沈徹聞思索了片刻,朝周賀丹問道:“我記得你以前身體不是這樣的,到底是怎麼變成如今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周賀丹說,“人各有命,可能是之前生阿南時傷了身體,也可能隻是得了什麼怪病。不是每個人都能知道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就像……”
周賀丹的話戛然而止。
沈徹聞想,周賀丹大概想說的是,就像二皇子那樣,即便成了九五之尊,也沒能知道自己死于暗算。
周賀丹大約是不想在這個時候提二皇子,所以沒再繼續往下說。
正在沈徹聞思緒飄遠的時候,聽見周賀丹輕聲問他:“你要不要摸摸它。”
沈徹聞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孩子,它在動。”
沈徹聞遲疑了一下,伸手觸碰了一下周賀丹的肚子。
掌心下一片柔軟,有很輕微的動靜在從深處傳來。
周賀丹輕聲笑起來。
某個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在沈徹聞胸口蔓延,很陌生,但也不是全然未曾體驗到過。
沈徹聞回憶了很久,才從記憶的深處找出來這種感覺的名字。是幸福。
沈徹聞像是受到了驚吓,迅速将手縮了回去。
他無比惶恐,甚至産生了内疚的情緒。他有自己的未婚夫,不該把這樣的情緒投射在周賀丹身上。
一時間,沈徹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團寄居在自己厭惡的人身上的血肉至親,想傾注愛,卻被理智阻攔,甚至令他惶恐。
黑暗中,周賀丹唇角微微勾勒起來,有意無意地往沈徹聞懷裡擠了擠。
沈徹聞不知所措,又無比順從地摟住了他。
原本應是一夜無話。
不曾想深夜有人叩響了窗子。
沈徹聞習武,耳力比旁人好許多,睡眠也淺,幾乎是窗框被敲響的瞬間就醒了。
他推開窗戶,低聲問了句“誰”,随後聽見了聲嗤笑。
“果然是周賀丹養的面首。”來人諷刺道,“周太傅,也是個道貌岸然的貨色,西平王下葬才幾天,就正大光明幹這種事。”
沈徹聞立刻知道了來人身份。
他轉身去拿桌邊的燭台,用火折子點了照了下,果然是四皇子那張陰郁的臉。
“四殿下,你怎麼親自來了,還是半夜?”沈徹聞怕吵醒周賀丹,壓低了聲音問道。
樂書景拿出裝着萃毒針的錦盒,壓着嗓子說道:“你們把這種東西給我,我難道敢讓人知道,再派個人大搖大擺地過來?”
先帝是被毒殺,幕後黑手不明的情況下,這事調查地越隐蔽越好。
“我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幫你們驗了一下萃毒針上的毒。”樂書景冷漠地說道,“但之後的一切事,都跟我無關。”
沈徹聞立刻道謝。
“我娘生前,教過我一些南疆的巫毒,我隻學了些皮毛。我回去以後用了些辦法,确定了這毒的毒性,但這毒古怪得厲害,我也不知道到底叫什麼,如果我娘還在,或許能知道。”
“是什麼毒性?”沈徹聞問。
瑤貴人雖然現在已死,但十年前卻還活着。隻要可以得知毒性,十年後的自己就可以去找瑤貴人幫忙。
“這毒我試了,無色無味,毒性極微,但進入人體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無法排出,需要連續下很多年才能發揮毒性。
“毒性我根據二哥的情況推測了一下,或許是讓身體逐漸虛弱,可能每個人具體的情況都會有區别,但最後難以抵抗任何病症,虛弱而死。”
沈徹聞愣了愣,因為他想到了周賀丹。
周賀丹的情況,聽起來怎麼也這麼像中了這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