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倍蘭帶林瑜進了卧室,大黃就擺在一張小小破破的木闆桌上。
“哪兒長得有那麼快……”
羅倍蘭想給林瑜找張凳子,腦袋在卧室裡轉來了兩圈才想起來多餘凳子都在客廳。不方便再去拿一趟,羅倍蘭最後幹脆拉着林瑜和她一起坐在了床邊。
一路上羅倍蘭都在嚷嚷着要看畫冊,現在坐下來了,兩個人都在床邊坐得闆正,羅倍蘭這個主人家看上去反而比林瑜看上去更謹慎些,雙手放在腿面上,幾根手指不停地相互搓撚,反反複複就是不好意思先開這個口。
“打開吧,”林瑜把大包裝袋挪到羅倍蘭的那邊,似是看出了羅倍蘭的拘謹,先一步開口道,“看看喜不喜歡。”
包裝袋很大,質感很好,羅倍蘭雙手接過來的時候,紙袋嘩啦嘩啦地響。
袋子裡是一個大大的扁平紙盒,紙盒的圖案很淡雅,羅倍蘭認出來那是一簇盛開的蘭花。
把蓋子打開,羅倍蘭終于見到了自己企盼已久的生日禮物的真容。
在翻開之前,羅倍蘭看向林瑜,她的嘴邊始終挂着淡淡的微笑,羅倍蘭的心跳得有些快。
翻開的第一頁,是一張羅倍蘭的側臉,這是一張水彩畫,映入眼簾就是大片的粉。
這本畫冊有二十二張,裡面有素描,有水粉畫,還有幾張彩鉛,每幅畫都被林瑜貼心地加了保護層。
羅倍蘭翻頁的速度很慢,但她還是覺得自己看得很粗略——對比起林瑜的細心準備的話。
“怎麼樣?”
林瑜的聲音輕輕的,期待地問。
“巨——好看!”
林瑜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臉邊的酒窩深深地凹下去,像是要漾出水來。
“那你最喜歡哪一張呢?”
“最喜歡的嘛……”
羅倍蘭的語氣拉長,手上翻頁的動作卻一點兒沒停,很快停在一張兩人并肩站在一起的畫上。
“這張吧。”
“為什麼?”
“因為裡面有你啊。”
羅倍蘭笑着回答,肩膀朝着林瑜傾斜過去,輕輕地碰了她一下,把林瑜的身子頂得一斜。
羅倍蘭捧着畫冊,手裡的分量讓她很安心,林瑜一直看着她,看見羅倍蘭的笑容漸漸收回去了,隻在唇邊留下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
“怎麼了?”林瑜問。
羅倍蘭沒說話,隻是笑。
“是想到了什麼嗎?”
于是,林瑜又換了一種問法。
羅倍蘭看看林瑜又看看手裡攤開的畫冊,畫冊是活頁裝訂的,沉甸甸的捧在手裡很有分量,這份實而用心的禮物壓在手上讓羅倍蘭的心裡很踏實。
目光再次落回到林瑜的臉上,羅倍蘭輕輕聳了聳肩膀,再次展露出一個笑容,她臉上已經瞧不見驚喜的歡欣。
兩個人的眸子定定地對望着,安靜得仿佛一場無聲的對話正在她們之間進行,羅倍蘭靜靜地坐在林瑜面前,林瑜花了點時間才讀出來她臉上的是得到滿足的自在——就像是狂風過去,楊柳絲重新在湖面撩動起的漣漪,生動且平和。
“嗯……隻是想到這是第一次有人在給我禮物上這麼用心。”
羅倍蘭看着……有些怅然。
林瑜伸出手,把掌心貼在羅倍蘭的臉上用力揉了揉:“第一次又不是最後一次,突然這麼鄭重幹嘛……”
“不準皺眉!”林瑜輕聲命令。
羅倍蘭點點頭,輕聲應了。
羅倍蘭的手機叮叮叮地響了一陣,拿出來一看,是黃譽芝發來的消息,她說她快到了。
林瑜挨着羅倍蘭,她沒遮擋,林瑜便也看見了。
“你快去吧,我在這等你。”
羅倍蘭點點頭,站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戀戀不舍。
聽着鐵門關閉時的碰撞聲,房間裡便隻剩林瑜一個人坐着了。
擺放大黃的位置不遠,林瑜起身過去,摸了摸它帶着小鋸齒的葉片。
林瑜不過一個人待了兩分鐘,便有些無聊了,也是在這個時候,林瑜才想起仔細打量起羅倍蘭的房間。
房間不大,拉開一半的簾子對面是一張收拾得幹淨整齊的床,看上去應該久久沒被睡過了。
林瑜想起她有一個表哥,羅倍蘭跟她提過,他哥哥腦子很聰明,學的計算機,現在在上海的一家科技大廠做技術人員。
羅倍蘭的床離衣櫃很近,之間留出的餘量剛好夠衣櫃的門開開合合。
房間裡的桌子應該是兄妹倆共用的,但是沒有椅子,桌上是寥寥的幾罐化妝用品。房間的最角落擺着兩摞書,最上面的是一本林瑜學生時代再熟悉不過的藍白封皮的練習冊。
她走過去,翻開,上面寫着的是羅倍蘭的名字,字迹娟秀,墨痕的邊緣有些發黃,是學校高三用來統一複習的老舊練習冊。
這本是數學。
因為是最上面的那本,它的封面摸上去已經落了一層灰了,但這兩摞書也隻是被整齊地放在這裡,沒被動過,卻也沒被丢掉。
林瑜接着往下翻,裡面的字迹比起封面的署名明顯要更潦草,有些中間步驟寫的尤其潦草,空白處也被羅倍蘭用鉛筆打滿了草稿,這些鉛筆字卻是徹底看不清了。
林瑜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彎——她寫題的習慣倒是和她随意的性格很相配。
羅倍蘭的正确率不高也不低,林瑜估摸着她倆的數學水平應該大差不差,林瑜看了一會兒打發時間,合上書以後沒再動多的東西,卻打心底裡為羅倍蘭感到遺憾。
不鏽鋼門的隔音很不好,在林瑜聽到羅倍蘭和黃譽芝的對話足足響起了一分鐘以後,才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
林瑜走到卧室門口,剛往門口的方向看過去,就迎上了黃譽芝圓圓的,笑得甜甜的臉,她手裡是空空的,蛋糕的盒子被羅倍蘭提在手裡,後者還在嘟嘟囔囔地抱怨她不該還特意帶一個蛋糕過來。
黃譽芝也是先去和羅湖生和劉淑華打了個招呼。
晚飯還要十來分鐘才好,于是餐前的最後的十來分鐘,三個人一齊坐在了羅倍蘭的床邊。
那本畫冊被羅倍蘭擺在床邊,黃譽芝好奇地問起,羅倍蘭便拉着林瑜又把畫冊翻了一遍。
“哇!之前就聽羅倍蘭說你是美術老師,但是沒想到你畫的這麼好,有好多張都畫的和照片一樣!”黃譽芝第一次真真實實地看到這樣的畫作,驚歎着誇林瑜。
被羅倍蘭誇是一回事,被黃譽芝這麼誇是另一回事,林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就擅長這個了……”
“你又謙虛!”
羅倍蘭推了腿林瑜,嗔怪地說。
羅湖生和劉淑華準備了很多菜,羅湖生很高興羅倍蘭叫來了兩個朋友一起過生日,他們吃得很香。
飯桌上的大多時候,羅湖生和劉淑華都是沉默的,把話題留給了三個年輕人。
到最後,羅倍蘭點上了蠟燭,劉淑華替她關了燈,“22”形狀的蠟燭光線不亮,卻剛剛好照亮了每個人的臉,蛋糕挨羅倍蘭挨的很近,蛋糕上粉紅色的裱花被蠟燭微弱的光線籠罩,落進眼裡很是夢幻。
這是她第一次在屬于她自己的生日,吃到這樣正式的生日蛋糕。
想到這裡,羅倍蘭覺得自己的眼下有些濕潤,她慌亂地閉上眼,雙手合十,食指的指尖緊貼着額頭。
羅倍蘭的呼吸噴在兩朵搖曳的火焰上,林瑜看着黃色的光線在她臉上晃動,羅倍蘭閉合的眼皮下眼珠轉得飛快,帶動着細密的睫毛一起顫動。
林瑜想,今晚,她一定有很多願望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