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緊閉的指根終于松開了一點。
“好。”
她們倆站在樹底下閑聊了好一會兒,這是一條商業街,附近的飾品店裡放歌的聲音很大,是最近流行歌手出的新歌。
“你先把嘴擦擦。”林瑜從包裡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給羅倍蘭。
羅倍蘭乖乖照做——林瑜的紙巾都是香的。
“那我明天大概十一點到,我早上得先去店裡幫幫忙。我舅媽一個人忙不過來。”
林瑜算了一下日子,明天上午是羅湖生要做透析的日子。
“好……欸,欸!你快進去吧,來客人了。”
蛋糕店裡進來一對老夫婦,黃譽芝已經揚起微笑在給他們選蛋糕了。
羅倍蘭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麼,話還沒到嘴邊,人就已經被推搡着走到了店門口。
“快去快去,别讓人家一個人忙活。”
面對林瑜的催促,羅倍蘭隻好把到嘴邊的話憋回去。
林瑜催她趕緊回去是對的,這對老夫婦的耳朵不大好,羅倍蘭進門,都免得走到櫃台裡邊,挨着兩夫妻的耳朵一個一個解釋價格,他們一邊問,黃譽芝一邊在櫥櫃裡打包東西。
他們開開心心買了不少東西,走的時候還誇兩個小姑娘服務好,講禮貌。
“你和你朋友的關系真好。”黃譽芝說,臉上帶着些許羨慕,“我看你們笑得可開心了,你們經常在一起玩嗎?”
“嗯,我明天還要去她家裡吃飯。”
“這樣啊……”
黃譽芝低着頭,眼睛四處轉了轉——她一思考就是這樣的表情。
“你上次不是說你朋友喜歡帶酒精的東西嗎,有一種巧克力慕斯做的時候要加朗姆酒,前幾天我們做定制蛋糕剛好還有剩一點……我可以教你做,明天剛好給你朋友帶過去。”
“啊……噢噢,對!”
羅倍蘭适才想起來,她和黃譽芝提過林瑜喜歡喝點小酒。
“那真的太謝謝你啦!”
方婉婉說節假日可以早兩個小時關店回家,到晚上六點半,羅倍蘭挂上了打烊的牌子,接着跟黃譽芝鑽進了蛋糕房,看她研究巧克力慕斯怎麼做。
臨走的時候,黃譽芝問過了羅倍蘭的行程,還細心地給羅倍蘭塞了兩個冰袋進去,防化。
第二天她起了個早,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
羅倍蘭的化妝品不多,上次買新的化妝品還是在廣東打工,和可可待在一起的時候。買的也不貴,都是幾十塊錢的價。
她拿起兩管看了一眼,發現沒過期,羅倍蘭就打開直接用了。
之前去濕地公園玩的那次,林瑜給她拍了不少照片,其中羅倍蘭最喜歡的還是她和林瑜的那張合照——現在被用于做她的手機桌面背景。
每天打開手機,羅倍蘭在看到挨着的兩人時,心情都會一分一分地往上加。
她很喜歡林瑜這個朋友,也很喜歡那天的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隻要和林瑜待在一起,羅倍蘭的狀态會變得很好。
那晚,林瑜在夜市喝醉酒,說她不喜歡做老師,羅倍蘭才發現她對林瑜的了解隻堪堪浮于外表。
她原本以為林瑜是什麼樣的人?
文藝,娴靜,是稱得上父輩口中的踏實的那種好孩子,那種順風順水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在那個刮着孜然味夜風的大排檔闆凳上,她向羅倍蘭流露了她藏在平靜表情下的怅惘。
她看到了林瑜和她有些相似的地方——除去林瑜一切所有的美好品質,羅倍蘭看到了她暫時理解不了的失意。
但她依舊不可控地被林瑜的每一面吸引……
羅倍蘭回憶起她第一次見到林瑜的情景。
那時她剛回來還沒多久,她在店裡幫忙,偶爾空暇的時候,會擡頭看看已經變得有些陌生了的母校和街道。
早上來吃粉的學生不像午餐晚餐那樣,一茬接一茬地讓人應接不暇,但也能坐滿。
一中是市裡的重點高中,每年都能出幾個進頂尖學府的學生,再次的,應該也不會落得自己這樣的境遇。
因為羅倍蘭也穿過一中校服的緣故,羅倍蘭紮在這些學生中間,打心底裡覺得割裂,尴尬,格格不入,想逃跑。
哪怕這套藍白的校服已經改版過好幾次,哪怕這裡沒有任何一個認識她。
左不過是偶爾幾個學生聚集過來,夾雜着驚豔但總體友好的眼神。
過了早上七點,店裡基本就沒有學生來了。
她跟着舅媽進了後廚,看劉淑華給自己演示怎麼炒要用的碼料,粉面在開水裡要燙多久,不出一個星期,也熟練了。
有時候忙完了,她和舅媽一人端着一碗辣椒炒肉拌面,面對面坐着在店裡吃起早餐。
羅倍蘭興味索然地望着被店門口裁得方方正正的街景,校門口的教導主任已經吹起了催促的哨子,還沒進校門的學生瘋狂地跑着……
校門關上了,一個不高不矮,穿着連衣裙,留着齊肩發,劉海被晨風吹得上下翻飛,不緊不慢走着的身影闖入羅倍蘭的視線。
那個人不緊不慢地走着,臉上的輪廓看着有些熟悉。
她筷子上還夾着半截面條忘記送進嘴裡,她眼看着那個身影一步一步走進校門口,直到消失不見。
為什麼第一面就會覺得她長了一張讓人熟悉的臉?
羅倍蘭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次在店裡和林瑜搭話的時候,她想起來她應該是在往屆的優秀學生展覽闆上見過林瑜,在她還是一個學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