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漓雙眼布上血絲,臉上的肌肉因憤怒而微微抽搐,死死地盯着丁年,咬牙切齒的說:“我要娶她!明天就辦酒席!丁師長你記得來吃席!”,他說着,手上猛的發力,将虞歲往身邊一拉,“放手!我就不信,她會放着我陸家的少夫人不做,給你當六姨太!”
虞歲其實現在有點懵,怎麼就到這步了呢?她跟這倆哪個都沒熟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感覺像是置身于一場荒誕的鬧劇之中 。
她的兩隻手腕分别被緊緊攥着,好似兩把鐵鉗,一個比一個用力,她隻覺得手腕生疼,下意識地動了動,試圖掙脫,可那兩隻手卻如磐石般紋絲不動 ,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些痛苦的神色。
丁年最先察覺到她的異樣,眼神中閃過一絲心疼,手上的勁道瞬間松了下來,改為虛虛地握着,生怕再弄疼她一分 。
他看向虞歲,目光中滿是關切,“疼了吧?是我不好”,聲音輕柔得與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格格不入 。
陸漓見狀,不但沒有松手,反而又加大了力氣,冷哼一聲:“怎麼?丁師長這就心疼了?晚了!”
虞歲看向丁年,在隻有兩人能看到的角度對他眨了眨眼。
丁年會意,放了手,她應該是有她的打算。
虞歲滿意了,跟聰明人就是不累,她轉頭看向陸漓,“二爺,我自己會走,你把手放開,我這手腕都要斷了。”
“斷了?怎麼會斷?我都沒怎麼用力,你别整這副可憐見的樣!”
虞歲一巴掌拍到他手上,“你這是把我當鐵打的了?再這麼攥,我這手能直接拿去打鐵,都不用開刃。”
陸漓甩開手,轉頭得意的看了一眼丁年,“行,先放開你。瞧見沒,她這是心裡有我,才沖我發火,你就别白費力氣了!”
丁年不屑的看他一眼,“多說一句都算我欺負你。”
“怎麼,被我說中了,沒話說了?認慫就趁早,别在這杵着礙眼!”
丁年擋在虞歲身前,一字一句的對他說:“陸二,你今晚可以帶走她,但你最好别碰她,不然你姐姐就死定了”,說完,又看了眼虞歲,“暮山,送虞小姐去陸府,保護好她,出了任何差錯,惟你是問。”
“是!師座”,暮山走過來,微微欠身,“虞小姐,走吧。”
陸漓滿臉不甘,惡狠狠的瞪了丁年一眼,“丁年!你有種!你給我等着!”
“哦,我好怕等不到啊。”
上車前,一陣微風輕輕拂過,撩動着虞歲的發絲。她的手搭在車門上,動作卻突然頓住,像是被什麼牽引,緩緩回過頭。
遠處,華燈一盞盞亮起,交織成一片燈海,重重疊疊的光線将夜色點亮,也将丁年的身影籠罩其中。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周圍是人來人往,身後是萬家燈火,而他卻如同一幅靜谧的畫,與喧嚣的世界格格不入。
虞歲的目光穿透這華燈重重,直直地落在丁年的臉上。
那原本有些模糊的眉眼,此刻卻在她的心底一寸寸變得清晰,每一處輪廓、每一抹神情,都像是被精細描摹過。
她的心跳莫名加快,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胸腔裡蔓延,她知道,這個身影,或許已經在不經意間,深深嵌入了她的心裡。
可惜啊,可惜了。
卻為荒野伶仃葉,我同林莽兩相别。
警衛員握着方向盤,轉頭問:“師座,您要去哪?”
“跟着前面的車,去陸府。”
“是!”
“白參謀長回來了麼?”
“還沒有,前線吃緊。”
丁年揉了揉額角,“吃緊啊?那就需要一個契機發作。這樣吧,發急電,就說,「我跟陸二看上了同一個女人,請示下。」加密加急,明天早上七點之前,我要收到回複。”
“好!屬下馬上去辦!到了,您自己進去麼?”
“誰說我要進去?”,丁年看了一眼四周,“把車停到街對面的路燈下面,你去辦事,我在這等着。”
“這一帶情況複雜,您自己在這不太安全。”
“我是紙糊的?”
警衛讪讪的笑了,“師座,我不是那個意思,您的身手那是沒得說,我就是擔心有不長眼的來搗亂,給您添堵。”
“快去,注意保密,别露出馬腳。”
“明白,師座您萬事小心!我保證以最快速度完成任務,等我回來複命。”
大晚上的,虞歲翻來覆去睡不着,想分别時候丁年的眼神,想他說過的話,想秦淮河畔第一次遇到他的畫面……想了一遍,更睡不着了……
索性披着衣服走出門,陸家她也來過幾次,知道陸漓有個習慣,愛偷他爹陸榮廷的重要情報信件藏到閣樓的鳥籠子裡……
她一路蹑手蹑腳的走到閣樓,戴上手套,摸到那個蒙着黑絲絨的鳥籠子……果然……她拿出來一沓文件快速翻閱,在看到丁年的資料時,手上的動作停住了……
照片上的丁年跟現在的丁年氣質上全然不同,如果說現在的丁年是暖春冰雪消融前的冰棱,那麼照片上的丁年就是寒冬凜冽裡的冰碴。
虞歲把丁年的照片小心翼翼的撕下來,妥善藏好。
然後迅速從包裡拿出微型相機,咔嚓聲在寂靜的閣樓裡此起彼伏,每一聲都像是對陸家的一記宣告。
随着最後一頁資料被定格在相機裡,她的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這回,陸家的好日子是到頭了。
離開閣樓,虞歲沿着蜿蜒的走廊往回走。月光透過雕花的窗棂,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影子。她忽然發現,丁年的小副官暮山正靜靜地站在走廊窗邊,眼睛直直地盯着樓下,神色專注。
“暮山,你在看什麼?”
暮山一愣,随即笑了,“虞小姐,我在看街對面的路燈下,好像是我們師座的車。”
“丁年?你是說他在樓下?他來幹什麼?”,虞歲的目光下意識的投向窗外。
暮山看了虞歲一眼,眼底浮現幾分調侃,好像在說,他來幹什麼你不懂?
虞歲看着路燈下的車影,他的車跟他的人一樣,讓人捉摸不透。一時間,她竟有些失神。
半晌,虞歲輕輕的問了一句,“你們師座,真的有那麼多姨太太麼?”,話一出口,她才反應過來,她在幹什麼?丁年有多少女人跟她有什麼關系?
暮山微微一怔,随後目光變得柔和又耐人尋味:“虞小姐,我們師座曾經說過,這世間事,往往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有時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你們師座倒是會說。”
“虞小姐,有件事我忍不住想跟您說。”
看他有點緊張,虞歲笑着揶揄他:“軍事要務就算了,我還沒活夠。”
暮山有點哭笑不得,“關于府裡幾個姨太太的事我也不方便透露,這個部分還是師座親自跟您說比較好,但是有一點,您就不好奇麼?為什麼隻有四個姨太太,沒有夫人。”
虞歲挑了挑眉,“既然你說到這了,那我就好奇一下,為什麼?”
“師座說,他心裡已有妻了,兩年前,海棠戲園後台,隻是要等能承擔起兩個人的未來,再跟她談情說愛。”
“這種事好像比姨太太的事更适合由他親自說。”
暮山有點難為情的笑笑,“主要是姨太太的事我能忍住,這個事當着本人的面我忍不住。”
虞歲感覺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顫抖了一下,下一秒,身體比大腦先做出反應,她一步一步走下樓,走出門……
想去見他,見他,要用跑的去見他。
她像個情窦初開的少女,一路小跑到丁年的車前,敲了敲他的車窗……
丁年剛剛有些倦意,在看清車窗外的虞歲時,眼底瞬間一片清明,他推開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