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沒有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
對于虞歲來說,早已經是活着可以死了也行的狀态,事到如今,反而是冷靜下來了。
她的目光在四周遊移,試圖尋找一切可能的逃生機會,狹窄的巷子兩側高牆聳立,如囚牢般将她困在中間,僅有那被黑影逐漸吞噬的月光,灑下幾縷絕望的微光。
“都給老子聽好了,抓活的!”為首的男人扯着嗓子喊道,狠厲的聲音在巷子裡回蕩。
腳步聲越來越近,每一下都踏在虞歲的心跳上,那黑影愈發清晰,能看見他們手中明晃晃的刀在月色下閃爍着寒光。
還好,不是靳南颚的親兵。
還好,天不該絕我虞歲。
寒光刀影一閃而過時,虞歲摸到了身後的排水溝……
就是現在,虞歲穩穩的舉起槍,幹脆利落的兩槍幹掉在她射程範圍内、離她最近的兩個人。
那兩人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完整的慘叫,便如斷了線的木偶般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在靜谧的夜裡砸出詭異的聲響。
叫罵聲立刻響起,“個殺千刀的臭娘們!敢傷我兄弟?!給我上!生死不論!”
虞歲不敢耽擱,快速的擠進狹小的排水溝裡,裡面彌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氣息,混合着污水的味道,熏得人幾欲作嘔。
顧不上這些,她屏住呼吸,在黑暗中拼命向前爬行,冰冷的污水浸濕了她的衣衫,刺骨的寒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
不知道機械麻木的爬了多久,終于看到盡頭一處光亮。
這種希望的曙光,讓虞歲瞬間感覺渾身瞬間充滿了力量。
虞歲爬出排水溝,撲進河中,她仔細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的景象,原來是秦淮河南岸。
劫後餘生的心情有些複雜,連霧蒙蒙的殘月看上去都格外惑人。
秦淮河畔,海棠戲園的後台。
虞歲剛剛換好衣服,拉開簾子打算出去,一擡眼就看到一個年輕的男人倒在一堆戲服之間。
短暫的錯愕之後,她迅速鎮定下來,快步上前,蹲在男人身邊。
這是什麼倒黴催的小可憐?他面色蒼白如紙,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滲出,在燈下泛着冷光。
右肩處的衣服被鮮血浸透,斑駁血迹在地上蔓延開來,洇紅了身下和周圍的戲服。
男人的眉眼生的極為清俊,雪裡溫柔,水邊明秀,不借春工力。
在如此狼狽的境遇下,反而添了些破碎的美感,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先生?醒醒。”
男人緊閉雙眼,毫無回應,虞歲環顧四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找人幫忙。
就在她有些耐不住想要丢下他不管的時候,男人的手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神情中透着疲憊與警惕,看到虞歲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凜厲。
“别出聲,不然弄死你!”,男人的聲音雖然輕的仿佛随時會被夜風吹散,但是語氣卻很重,帶着不容置疑和不屑。
虞歲白了他一眼,“弄死我?我前腳死,你後腳也得失血過多跟我去,然後我們一起過頭七。”
男人一把抓住她纖弱的手腕,“你膽子倒是不小,現在的形勢,還有心情嘲諷我。”
虞歲歎了口氣,“彼此彼此,再不止血,你容易昏迷。”
正說着,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低聲的交談,“那小子肯定跑不遠,就在這附近,仔細搜!”
男人的神色緊繃,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幾分,“你要是敢出賣我……”
虞歲扯開他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戳進他肩膀上的傷口,“你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還敢威脅我?”
男人沒有防備,吃痛低呼,“嘶……”
虞歲把手指上的血往他衣服上胡亂抹了抹,壓低聲音說:“别出聲,老實點!不然我就把你扔出去讓他們弄死!”
她迅速起身,扯過周圍的戲服一股腦兒地蓋在男人身上。
接着疾步走到門口,屏息貼在門上,聽着外面的動靜……這個腳步聲,不是追捕她的地頭蛇。
不多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虞歲回頭看了一眼,确定那一堆戲服周圍看不出端倪,打開了門。
幾個兇神惡煞的軍官闖了進來,本來就不大的房間瞬間逼仄起來,為首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他目光肆意的打量着虞歲,“小娘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受傷的男人跑進來?”
虞歲笑的人畜無害的,“幾位軍爺瞧瞧,巴掌大的地方,一眼看到頭,怎麼能藏得下一個大活人?”
幾個軍官迅速看了一眼四周,交換了一下眼神,确實像虞歲說的那樣,一眼看盡,連個視角盲區都沒有。
有個猥瑣相的軍官湊近虞歲,“倒是不知道這大戲院什麼時候多了顆滄海遺珠,哥幾個,你們說是不是?啊?”,他一邊說着,擡手就要來摸虞歲的下巴。
虞歲察覺到,那堆雜亂無章的戲服底下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後退半步,靈活的躲開了伸過來的手……
“看幾位軍爺的裝扮,是陸二爺的親兵吧?”
為首的光頭攔住了那個猥瑣的軍官,皺着眉問虞歲:“你認識我們二爺?你跟他?什麼關系?”
她當然不認識,隻不過是她記性好,江甯府直系、奉系、桂系、粵系的勢力親兵各有各的特點,特訓的情報裡都提過。
虞歲擡手将鬓邊的一縷碎發撩到耳後,笑的暧昧,“這秦淮戲院一條街,誰不認識陸二爺?至于關系嘛,二爺不準我宣揚呢,不然你去前頭問問二爺呢?”
很明顯,虞歲這種級别的美人,她的臉極具說服力,讓人無法辯駁的說服力。
就見那光頭又看了一遍整個房間,然後對另外幾個軍官說:“走吧,别誤了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