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咧嘴一笑,露出了參差不齊的牙齒:“一分錢都沒有。他幹嘛要給我錢呢?除非是瘋了,不然誰會不願意跟着他幹呀。不過他是個正派人,能讓我這麼說的人可不多。”
“等你把這兒的活兒幹完了,你打算做什麼呢?”
“不知道。我想我會回倫敦吧。”
“達西先生還沒給你安排好以後的出路嗎?這可真不像他的作風啊。”
查理聳了聳肩:“我又不是他的仆人。他隻是時不時地雇我做事,僅此而已。”
“等你離開的時候,你會想念梅裡頓嗎?”
“也許會吧。這兒太安靜了。街道就該熱熱鬧鬧的。不過,我會想念這兒的飯菜和溫暖的廚房。”
“這兒的飯菜可沒什麼值得懷念的。”
他難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我來這兒以後,每天都能吃上早餐和晚餐。這就很值得懷念了。”
***
菲茨威廉上校并不認為可以逃避家族責任,哪怕這責任與探望他卧病在床的哥哥一樣艱巨。
不過,在去面對那不可避免的一連串抱怨之前,他還是先痛飲了一大杯波特酒給自己壯壯膽為佳。
亨利一直以來都是個難伺候的病人,而且失去了一條胳膊也不太可能讓他的脾氣或者他的性情有所好轉。
發現哥哥房間的窗簾不再拉上,這讓他頗感驚喜。
他一直覺得,德比府裡亨利的卧室,由于所有的自然光線都被遮擋在外,看起來更像是一間裝飾過度的囚室,而不是一個舒适宜人的房間。
亨利坐在窗邊,望着外面的小花園,腿上蓋着一條病人用的毯子。
很難不去看他那條殘缺的胳膊,上面纏着已經泛黃的繃帶。
上校見過許多缺胳膊少腿的人,但亨利的情況卻有所不同。他哥哥本應身體健壯、四肢健全的。
他強裝出一副樂觀的樣子來掩飾自己的沮喪:“很高興看到你能坐起來了,亨利。我開始都覺得你打算一整年都躺在床上了。”
亨利臉色蒼白地轉過頭看了他一會兒,又望向了窗外,說道:“有些事情我必須得處理。”
“希望肯定不是什麼急事。你之前病得可不輕。”
“我已經好多了。”
這可太不像亨利的作風了。
理查德向男仆投去詢問的目光,男仆指了指一個帶瓶塞的小瓶子。無疑是鴉片酊,這就能解釋亨利為何舉止反常了。
理查德走到窗邊,在哥哥身旁站定,也向外張望,想看看是什麼東西吸引了亨利的注意力,但除了一個正朝馬廄走去的男仆外,他沒看到什麼新奇的東西,于是他出聲道:“欣賞這景色也很快樂啊”
亨利給了他一個看傻子的眼神:“我在等。”
“等你身體再強壯些嗎?很明智啊。”
“不,不是。我在等一個征兆。”
“什麼樣的征兆?”
亨利壓低了聲音:“我也不知道,但那個送信的人說會有一個征兆出現,而且我見到了就會知道。”
考慮到亨利的回答如此莫名其妙,他肯定是把整瓶鴉片酊都喝光了。
理查德又試着問了一下:“什麼送信的人?是有人寫信給你了嗎?”
亨利顯得很不耐煩。“不是,是那個把惡魔趕走的送信人。”
多年來掩飾情感的經驗,讓理查德臉上沒流露出絲毫内心的擔憂,表情依舊平靜:“惡魔?”
“惡魔想讓我在沒有忏悔的情況下死去,這樣我就會在地獄裡飽受煎熬,”亨利說道,仿佛在分享一個秘密,“但那個送信人說,我的高燒是一個警告,讓我知道如果繼續走惡魔的道路,等待我的會是什麼。”
“我明白了。”理查德仔細觀察着哥哥的臉。他沒看到發燒那種明顯的紅暈,但這似乎不隻是鴉片酊帶來的幻覺。
但願過幾天這種情況就會消失,要是這樣的話,現在說得越少越好:“你最好别跟父親提那個送信人的事。他可能理解不了。”
亨利聽了這明智的建議,點了點頭:“沒錯,你說得對。他的雙眼還未被開啟(覺悟)呢。”
理查德決定,他待會肯定要跟亨利的貼身男仆談一談,讓他給鴉片酊兌點水稀釋一下。
第三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