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齡脊背發毛,血管裡流淌的血液冷成了冰水,冰得他後背硬挺太陽穴漲疼。
并非是因為燕萍的話,而是因為蘭齡看見,燕萍背後的水鳴村血流成河,阡陌間到處都橫着那些白皮膚的人的屍體,有一個男子氣管已經被割開了,暴露在空氣中,頸間慘不忍睹,他不斷發出喝喝的氣聲,動作遲緩地爬向燕萍腳下。
蘭齡看出了他的口型,他在說饒命。
可是他的喉嚨已經斷了一半了,即便是杏林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燕鳴镝壓抑着胸中的情緒,一字一頓:“燕萍你真是瘋了。”
燕萍和善地笑了笑,蹲下身拍拍那男子的額頭:“抱歉,本來以為能斬首的,是我力氣太小了。我的錯,讓你多受苦了。”
燕萍手腕一翻,一根銀針從袖中飛出,直直釘入男人眉心,男人兩眼一翻,立刻沒氣了。
燕萍仰起臉對衆人笑笑,蘭齡拔劍欺身而上。
處理完水鳴村,下一步必定是要跑了。
燕萍殺人是出于好意還是惡意已經挑不起蘭齡道半點憐憫,水鳴村的村民還想活着,他們不覺得活在世界上是一種折磨,而燕萍卻僅僅靠自己所想替他人做了決定,和惡意殺人一般無二。
但蘭齡出劍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的靈力被封住了!
厲驚春和燕鳴镝立刻封住燕萍的後路,幾下行動間也意識到靈力受阻。
感覺最明顯的是燕鳴镝,醫修符修陣修都對靈力依賴極強,靈力一丢燕鳴镝幾乎就手無縛雞之力了。
燕鳴镝憤怒地質問:“你給我們施了兩層術!?”
燕萍笑眯眯地從袖子裡抖出一袋子銀針,銀針針尖粹着綠色,道:“是啊師姐,我在夢術上又疊加了一層暫時封禁靈力的術法。不過不要擔心,我學藝不精,隻能暫時封住靈力,不能剝奪你們的靈力。對了,師父來了嗎?那我可要快點離開了。”
燕萍一抖衣袖,頃刻間無數銀針暴雨梨花般刺向三人,燕鳴镝沒有靈力,隻好退避。
燕萍靈力在手,三個沒有靈力的人根本不可能留下他!
燕鳴镝大為懊惱,燕回天此刻還沒有來,她如果拖不住燕萍,這一趟可就半點收獲也沒有了。
而且自己和燕萍的靈力鍊接越來越弱,一旦讓他從手裡逃脫,不出幾日鍊接一斷,天涯海角,燕萍隻要找個地方安生一蹲,世上沒人找的到他。
水鳴村的村民就白死了嗎?燕萍肯定還會殺更多無辜的人,杏林怎麼和百家交代,怎麼會天下交代?
燕鳴镝也沒辦法和燕回天交代!
燕鳴镝躲過劈頭蓋臉的毒針,正焦頭爛額間卻看見蘭齡踩着山石兩下追了上去,燕萍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又揮出一把毒針。
燕鳴镝直覺一股急火蹿上心頭:“回來,針上有毒!”
這一趟村民沒救下,燕萍也沒抓回去,要是再讓十四洲的弟子因此喪命,被十四洲的人興師問罪,那真是沒臉回杏林了!
燕鳴镝又氣又急,心說劍修果然都是不要命的東西,有架就打一點後果都不顧,這個蘭齡看起來還挺聰明,怎麼一碰上危急之時發到發起瘋來了。
渾身靈力都沒了,光憑着一把劍竟然妄想在毒針下和有靈力的修士硬碰硬。
厲驚春卻道:“閉嘴,别煩他。”
毒針朝蘭齡直刺而來,燕鳴镝一看針尖上的顔色就知道那是無解的劇毒。中此毒者血液首先受到污染,接着就是五髒,等到毒素深入骨髓,便會從皮膚開始腐爛,一直爛到骨骼裡,這個過程中中毒者會一直活着,眼睜睜看着自己懶成一攤血糊糊。
無法可解!窮盡杏林百年底蘊,連緩解疼痛都做不到,也正因此,中了這毒的人都是自盡而死的。
蘭齡......
燕鳴镝心裡已經認定蘭齡是個死人了。
蘭齡卻不知道她想了那麼多,一邊用劍挑開毒針一邊打量燕萍的身手。
燕萍顯然不是那種武力極強的修士,他身形單薄、下盤不穩,一看便是靠着一手飛針和靈力戰鬥,和大部分醫修一樣。
蘭齡心下多了幾分把握。
雖然自己沒有靈力,但是隻要近身,拿下燕萍絕對輕而易舉。
蘭齡忽然陡然揮出一劍,這一劍用了力氣,劍身帶起的風像是一張屏障,把鋪天蓋地的毒針全部掃開。
燕萍臉上的從容消失無蹤,像是擔心自己被靠近,燕萍立刻就想拉開距離。
但是來不及了,蘭齡以一種非人的速度貼近了燕萍。
燕鳴镝雙眸中滿是驚異,便見蘭齡先并指點中燕萍身上大穴,制住他的行動,右手立刻跟上,劍柄擊中燕萍心口,燕萍發出一聲悶哼,像墜落的流星般砸進厲驚春身邊的山石壁上,軟綿綿地吐出一口血。
厲驚春立刻把劍架在燕萍脖子上,燕萍又吐出一口血,他大穴被封住,手腳無力地垂落,白着臉笑道:“劍修沒有靈力也這麼厲害嗎,竟能一劍揮開我所有的針,失算了。”
燕鳴镝心裡一塊大石頭陡然落地,大約是剛剛心血翻湧,她肺腑燒得厲害微微發痛。
燕鳴镝悶悶對蘭齡道:“多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