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寒枝的本意不是問他們如何解毒,他知道枯骨果隻有一個,他隻是問枯骨果他們有沒有找到帶回來。羅萬象鎮也不知犯了什麼病,原本都說有事不管了,沒幾日忽然又派人到各派詢問枯骨果究竟是被誰帶走了。
厲驚春帶着蘭齡下山的時候,山下有不少長老都看見了,後來才知道山上暴亂,急匆匆上山救自家弟子。
那些在山上的弟子,當然是全軍覆沒,連一個能自己走下來的都沒有。雖然沒有傷及性命,但是找到他們的時候,個個赤身裸體地被關花妖邪修的洞府裡,有的還被換了一身衣服,身上多了些不可言說的裝飾品。
這些弟子修為大退自是不必說,更有甚者精神萎靡,已經被榨幹了,還有那等高風亮節的羞憤欲死,在山上尋死覓活,被打暈了才帶會門派。
彌勒佛長老把那個大哭大鬧要跳河的少年男修打暈,歎着氣讓同門把他擡走:“唉,年輕人還是太脆弱,隻是失去清白了而已,很正常的。仙門修士,往後再遇上合歡宗的弟子拿來練手騙财騙色也是常有的,可不能像個生瓜蛋子似的。”
隻有蘭齡和厲驚春是從山上自己下來的,經此一役,倒是頗有了幾分名氣。
仙門百家人人都知道十四洲派這屆的兩位弟子不同凡響,在暴亂的洛神山上毫發無傷地走了下來,真乃後生可畏。
祝寒枝猜測,羅萬象鎮也是聽說此事才借着枯骨果的名義派人來打探。
不過來的人也不怎麼急,想必羅萬象鎮對自己家的後輩還是十分有把握,隻是略詢問了兩人的情況,寒暄了幾句。
厲驚春難得打了一下哏,艱澀道:“枯骨果隻有一顆,蘭齡喂給了我。他身上的毒...是回來才解的。”
祝寒枝便不再追問了,笑笑便讓他回去休息了。
枯骨果隻有一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流莺花毒非枯骨果不能解,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流莺釋放花粉之時,毒素何其濃重,既然厲驚春已經危急到需要别人喂下枯骨果,蘭齡又怎能撐到回到十四洲派後醫治?
況且即便是回十四洲派,流莺毒也無别法可解。
不過他們也不是小孩子了,還是婚約關系,祝寒枝當然也就不過問了。
人沒事就很好。
隻不過此事過後,蘭齡和厲驚春,連同十四洲派隻怕都要小小地上一次風口了。
人人都知道十四洲出了兩個出衆的小弟子,新秀大比上,他們也不會被當做籍籍無名之輩。
祝寒枝盤算着,也是該讓他們多曆練一下了。
于是,蘭齡領到了一個差事。
祝寒枝要他和厲驚春一同接待遠道而來的杏林修士。
杏林的修士來十四洲附近,是為了抓一位叛逃的弟子,隻是對地形不甚了解,來請十四洲協助。
其實蘭齡也不認識十四洲周圍的路,隻是因為總是和厲驚春同行,沒人發現而已。
原本别派來人,理當由門派裡的長老或者掌門接待,但是杏林這次并沒有來長輩,相反,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小弟子帶着一群新晉弟子來的。
這些人蘭齡也見過,都是洛神山上見過的,隻是當時杏林拂袖而去,并未參加接下來的事,因此無人受傷。
之所以隻來了小輩,是因為本次叛逃的杏林弟子,也是一個剛剛入門的小輩。
叛逃門派的一般有兩類人。一類是犯下大錯,門派要嚴懲甚至廢去修為,被趕出門派的,前世的厲驚春就是此類。另一類便是桀骜不馴心思有異的,哪根筋一搭錯就要搞個叛逃對立,瘋瘋癫癫就要和仙門百家為敵。
這兩類人,無論叛逃當時心緒如何,是否不得已,在經曆常年的居無定所危機四伏還有正道人的白眼之後,鮮少有内心不扭曲的,也極容易幹出喪心病狂的事情。
仙門修士當然不怕,這些叛逃者也不願招惹修士,于是老百姓就遭了殃。
邪修屠人一門,殺人一族,剖腹取子做耳報神的事情層出不窮,因此,百姓們對仙門中人又敬又怕。
蘭齡和厲驚春在十四洲大門口,見了幾天裡的第一次面。
蘭齡紅得要冒氣,厲驚春也不太自在,兩個人幹巴巴在一起站了半天,蘭齡終于找了個話題:“洛神山上,杏林為首的那位女修,相貌和你有些相像。”
厲驚春嗯了一聲:“那是杏林丹仙的關門弟子燕鳴镝。煉丹配藥的高手,仙門百家中若論煉丹治病,無人能出其右,是唯一能解開柳玉危配的毒的人。”
“至于相貌......世人那麼多,長得相似也是常事。”厲驚春忽然湊近了,略低低頭,讓蘭齡看清他的臉,“你覺得,她哪裡長得像我?”
蘭齡躲了躲,卻還是能感覺打厲驚春的呼吸打到側臉,蘭齡強忍局促,輕輕道:“眼睛,眉骨,還有睫毛。她的睫毛和你很像,烏黑纖長像飛揚的鴉羽。”
厲驚春眼裡浮現出一絲不明顯的笑意,語氣霧蒙蒙的,聲音像是化在了煙霧裡:“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世上怎麼會有人故意湊别人那麼近,還要問别人自己好不好看。
蘭齡不知是被這直白的問題影響,還是被厲驚春的呼吸染紅的臉頰,想躲開卻無處遁形,隻好含糊不清地答:“嗯。”
厲驚春步步緊逼,離他更近了,睫毛似乎要觸碰到蘭齡道鼻梁:“嗯是什麼意思?是好看的意思,還是不好看的意思?”
再不說兩個人就要貼在一起了,蘭齡用微弱的聲音回答:“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