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看一眼柳玉危那哭哭啼啼的樣子,厲驚春立刻就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這不是他們剛剛入門的時候嗎!?
那時厲驚春救下了遇難的柳玉危,從此柳玉危便跟着他,隻是此人可同甘不可共苦,厲驚春被趕出門派時他縮着腦袋隻當是沒看見。
後來厲驚春進入邪派春雷,一路打上了座首,柳玉危也因用毒被趕出門派,這才來投奔他。
當時的厲驚春對人性早已不抱希望,看重柳玉危用毒的能力,便把他留在身邊。
此後柳玉危毒術日益精進,行事也愈發刁鑽毒辣,好在還是一貫欺軟怕硬,在厲驚春面前賣乖,厲驚春便也不管他。
想到這裡,厲驚春五内劇震,幾乎要當場殺人,也就是說,自己嘔心瀝血忍辱負重幹了十年,又回到一切開始之前了!
柳玉危仿佛在黑夜裡待久了,終于看見了曙光,躲在蘭齡身後,捂着嘴,吧嗒吧嗒掉眼淚。
蘭齡劍尖直指男鬼,一手把柳玉危拉起來,擋在男鬼和厲驚春與柳玉危之間:“是誰把你們放到蘭鎮的?”
男鬼黑氣缭繞的臉上産生了一瞬間的慌亂,怒道:“小修士胡說什麼!以為在蘭宅擊敗了我的分身就能打敗我?做夢!不過黃口小兒,略有幾分劍術傍身,就在此口出狂言,老子殺過的修士比你見過的鬼多多了,看我今日便讓你知道什麼叫怨氣!”
說着,那男鬼身上怨氣又起,忽然化作無數團黑霧,黑霧落地,竟又化作無數烏黑的斷手,連着斷裂的骨骼和爛肉,在地上爬着向蘭齡襲來。
柳玉危嗚咽着慘叫一聲,閉着眼抓得更緊了。
蘭齡心道:如果怨氣不夠足,還是謙虛一點吧,化幾個斷手斷腳那是吓唬凡人用的。
那些斷手像蜘蛛一樣爬上蘭齡的身體。
男鬼猖狂道:“哈哈哈哈,沒辦法了吧小子!今天我就讓你們三個全部死在這裡哈哈哈哈!看你這張皮不錯,馬上我就剝下來下酒!”
柳玉危哭道:“怎麼辦師兄?”
蘭齡給他抹了把眼淚,歎了口氣,用左手掐了個決:“不要怕,幻影而已。”
說着,蘭齡手中光芒大顯,瑩瑩藍光潔淨清冷,一瞬間穿過了斷肢,那些斷肢頓時像被撒了鹽的泥鳅一樣痛苦掙紮。
斷肢啪啦啦散落一地,仿佛脫力,奄奄一息,男鬼措不及防地嘔出一口血。
蘭齡并無得意之色,仿佛隻是在做一件常事,他的臉被藍光照亮,愈發清雅。
男鬼看起來快要崩潰了,結巴道:“不不不,不可能。你你你頭一回除祟,怎麼可能就能看出我的幻影!這絕對不可能!”
厲驚春冷眼旁觀,心道,如果是蘭齡,那的确不可能,但是,此人可不是蘭齡。
其實剛剛,厲驚春懷疑蘭齡也重生了,所以才會跟在自己周圍,還一副保護者的樣子。但是蘭齡在碼頭上的那劍和眼前的情景,讓厲驚春斷定,此人絕不可能是蘭齡。
蘭齡的性子放在那裡,能力也放在那裡,重生一次或許能改變他的行為,但是絕不能讓人變聰明冷靜,甚至修為也見長。
如果厲驚春自己可以回到少年時代自己身體裡,那麼會不會也有另一個人,到了少年蘭齡的身體裡?
蘭齡:“你還知道我們是第一次除祟。”
厲驚春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思索着蘭齡的話,再次打量那男鬼。
當年這隻鬼是他殺的,那一次死了不少弟子,守心松給出的解釋是,原本隻有遊魂的蘭鎮,長期空置無人,被新的邪祟占據了。
但是厲驚春一直有一個懷疑。
隻是到了如今,時間過去太久,許多細節已經模糊不清,厲驚春壓下心中的煩躁,無論如何仔細想也沒想明白。
厲驚春不知不覺開始注意蘭齡接下來的話。
柳玉危眼淚終于收回去了,喃喃:“師兄,什麼意思,難道這邪祟知道我們要來?”
那男鬼陡然緊張了起來,忽然轉身逃竄,蘭齡又是一劍将他攔住。
蘭齡道:“沒錯,他是被人放到這裡的。”
男鬼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喉頭的劍尖閃着光,讓男鬼忍不住吞咽,強自虛張聲勢:“胡說!”
蘭齡:“我沒有。”
男鬼大喊大叫:“你有!你就有!”
他吵鬧不堪,厲驚春正在氣頭上,蓄滿靈力一掌拍了過去。
男鬼嗷一聲,被拍進了地闆上。
厲驚春對着蘭齡勾起唇角,笑意不達眼底:“繼續說。”
蘭齡被他的笑冷了一下,回過神繼續:“你化為邪祟後依舊在用怨氣再現婚宴之景,可見死于婚宴之上,且怨念未消。這樣的邪祟,随不受地縛,但是往往都因執念不願離開死亡之所。”
男鬼腦袋埋在地裡,撲騰着反駁:“老子住膩了想換地方不行?邪祟搬家你也管!哪裡就說明我是被人帶到這裡的!?胡說,扯淡!”
蘭齡:“原本邪祟受到驅逐,換個地盤也是可能的。”
“但是不可能有邪祟選蘭鎮。”
男鬼尖叫:“怎麼不可能,我就喜歡蘭花,我就喜歡蘭鎮,我就喜歡下水抓魚!”
他吵得厲驚春都聽不清蘭齡的話,厲驚春又是一腳碾在他腦袋上,靈氣灌注在靴底,侵蝕得男鬼頭頂又開始冒白煙,踩得男鬼隻剩嗚嗚聲。
柳玉危又往蘭齡身上貼了貼,厲驚春被鬼上身了一樣,也好恐怖。
蘭齡接着道:“蘭鎮曾被厲鬼屠過,雖然那隻厲鬼被除掉了,但是氣味不是一時半會能散去的。而且作為磨練新弟子的場合,此前必然有修士定期巡視。如果你早就在附近,他們不可能發現不了。而且,邪祟與邪祟也有相斥,沒有鬼會選一個染滿别人氣味還有修士侵擾的地方栖身。”
厲驚春眼中仿佛結了一層冰刃,聲音像刀片一樣:“也就是說,有人故意把你帶到這裡,讓你處理來這裡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