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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略有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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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矶的冬季常常陽光明媚,今天卻下了小雨,陰雲滿天。

登機,滑跑,起飛。

飛機攀升,穿破陰翳雲層,來到湛藍的雲海之上,載着冉步月離開了這個他生活了八年的異國他鄉。

“最新的電影這兒都有诶,你準備看什麼?”田小喆探頭看向隔壁,大為震撼,“你咋還在工作!”

被叫的人沒有反應,低着頭在平闆上寫寫畫畫,長發垂落,隻露出一個冷淡的下巴尖。

田小喆早已習慣了被忽視,傾身敲了敲他,提高音量:“老大,休息一下吧!”

“……”

這人轉過頭,露出一張瘦削蒼白的臉。

實在是個讓人過目難忘的東方青年,五官美得令人心驚,有種冷冽的厭世感。眉眼間似有不耐,像條被打擾了進食的蛇。

田小喆痛心疾首:“老大,你已經辭職了,不再是牛馬了,為什麼還要給自己套嚼子?”

“?”

冉步月懶洋洋地将長發撥弄到耳後,耳朵裡赫然塞着一隻耳機。

田小喆:“……”

“你說什麼?”

冉步月下巴側過一個微小的角度,眼睛還緊盯着平闆,聲調輕飄飄的,态度相當敷衍。

……說了那麼多,合着一句都沒聽見呗。

田小喆怒其不争地罵:“真是對牛彈琴!”

罵也沒用,自從三年前成為冉步月的助理,田小喆對着這個工作狂彈了三年的琴。

最開始田小喆差點被冉步月那種不要命的拼勁吓死,生怕他哪天猝死在辦公室,田小喆苦谏數次,卻始終無法說服這位瘋狂的主子。

久而久之田小喆就放棄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班到淩晨的時候,趁冉總監不注意,把他桌上熱騰騰的咖啡潑掉。

田小喆一邊無奈一邊感歎,有這樣的事業腦,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更何況冉步月不僅拼,他還聰明,手裡做出來的東西很有靈氣,屬于老天爺追着喂飯的那一挂。

冉步月在大學期間便手握數個獎項和豐厚的作品集,還沒畢業就收到了一沓offer,22歲從M大工程系畢業,入職灣區某頂尖設計咨詢公司。

兩年後,冉步月被國際大廠高薪挖走,負責開發一條全新産品線。本來老闆布置的任務是兩年内完成,不知道冉步月是怎麼做到的,他帶領團隊在一年内實現了從概念設計到生産落地的全過程,搶在競争對手之前率先将産品推向市場,反響出乎意料地熱烈。Ran的設計斬獲當年衆多設計獎項,而且成為了這個品類的經典設計範式,被其他品牌争相效仿。

從此,冉步月和他名字的中文寓意一樣,在業界冉冉升起,成為近年來備受矚目的新銳工業設計師。

然而,就在大家認為冉步月會在灣區繼續大放異彩的時候,他卻做了一個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決定——辭職。

冉步月放棄了無數人觊觎的優厚年薪、福利和股權待遇,也放棄了這些年來獨自在國外打拼得到的一切,計劃回國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挺多人勸冉步月再考慮一下,公司也極力挽留。畢竟他上升勢頭正猛,根基不算穩,等背靠大公司多做出些作品、徹底打響名聲,再出來單幹也不遲。

可惜冉步月不是個聽勸的人,固執己見地辭了職。

有些人問他為什麼做出這個愚蠢的選擇,冉步月溫溫柔柔地反問,你鼻子底下為什麼長個多餘的出氣口?

還有人遺憾地搖搖頭,說Ran才26歲,果然還是個小孩兒,年輕氣盛,他會後悔的。

其實田小喆也搞不懂他們老大怎麼想的,他從沒試圖去理解天才的大腦構造。反正他冉哥想回國,田小喆就死乞白賴、屁颠屁颠地跟了回來。

“歡迎乘機,請問兩位想吃些什麼?”空乘禮貌地将菜單遞給他們。

田小喆早就餓了,迫不及待地把能點的菜都點了個遍,轉頭一看,冉步月已經把菜單還給空乘了,隻要了一份蔬菜沙拉。

“你就吃這麼點兒?”田小喆難以置信地壓低聲音,“老大!這好歹是頭等艙,頭等艙的羊毛你都不薅?況且這都是你自己的毛啊。”

冉步月連坐姿都沒變,頭也不擡地說:“不餓。”

田小喆無奈地直歎氣。

這是他們老大一貫的壞毛病,不愛吃飯。

像田小喆這種飯桶,完全無法理解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不熱愛美食的人。簡直不可理喻!

冉步月對食物的要求低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常常坐在辦公桌邊扒拉兩口菜葉子就算一餐飯。

最開始,田小喆以為冉步月是因為工作太忙沒時間吃,後來發現,即使是項目結束出去度假,冉步月對各種美食也沒什麼興趣,進食的表情總是淡淡的,從他臉上完全看不出享受美食的幸福感。

——瞧,又來了。這種平淡的、懶散的表情。

田小喆瞅着冉步月慢悠悠地塞沙拉,嘴巴跟懶得張開似的,小口小口慢慢地嚼,像某種行動緩慢的食草動物。

哎,難怪冉總監這麼瘦,衣服穿身上空蕩蕩的。

田小喆不無心酸地想,要是讓他爸媽看到自己兒子在國外折騰成這樣,心裡該多難受啊?

“你這什麼眼神。”冉步月無語地看着他。

田小喆拿手絹抹眼淚:“兒啊,娘心疼你!”

冉步月:“……”

沒想到讓田小喆更心疼的事兒還在後頭。

幾小時後,飛機遇到氣流颠簸,機艙裡光線昏暗,空氣凝滞,一班人被颠得上上下下。

田小喆當坐過山車玩,開玩笑說:“每當此時,我都想好遺言了……”

還沒說完,語氣急轉直下,“老大,你沒事吧?怎麼吐了?暈機了嗎?”

冉步月躬着背,捂在嘴上的手指關節泛白,長發遮住了半張臉。

“嘔——”

但也沒吐出什麼東西,胃裡幾乎是空的。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才知道你會暈機。”田小喆懊惱不已,“早知道就給你提前準備點暈機藥了。”

“吃藥也沒用。”冉步月緩緩吐字,“絕症。”

“你以前坐飛機也不暈啊!”

“短途的沒事,長途的看運氣。”

田小喆說ok,下次他就記得了。

冉步月總是這樣,時常冷不丁冒出一個小毛病或者小習慣,像小怪獸腦袋上突然冒出一隻犄角。

三年多了,田小喆還沒完全摸清冉步月的習性,總有他不知道的。

可能天才藝術家就是這樣讓人捉摸不透。

乘務長都被田小喆那大驚小怪的幾嗓子弄過來了,她的目光在冉步月臉上停了好幾秒,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像害怕碰碎什麼名貴的瓷器:“先生,請問需要什麼幫助嗎?”

冉步月搖搖頭說不用,但乘務長還是替他拿來了溫水,幫他鋪好床,在田小喆的強烈要求下,冉步月被迫躺上床蓋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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