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贠大力和杜曉荷曾經租住在桃李小區,兩人系情侶關系;
2.杜曉荷負責操持家務,贠大力負責跑大車賺錢;
3.小區居民并不認為杜曉荷是家暴受害者;
4.杜曉荷疑似溺亡在了贠大力老家附近的一口水塘;
5.小叢出于某種原因從天台墜落,死亡的事實卻被家屬隐瞞,屍體失蹤;
至于小叢究竟是誰的孩子,除了贠大力和杜曉荷,似乎很難有别的答案,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不管是曾經有求于贠大力的,有仇于贠大力的,還是和贠大力沒什麼關系的小區居民,都對這個孩子毫無印象。
“奇了怪了。”青崗嘀咕,“這小皮猴子到底從哪兒冒出來的?”
莊甯嶼問:“什麼情況下,一對夫婦會把自己的孩子藏起來?”
錢越回答:“兩種情況,要麼孩子有病,要麼家長有病。”
家長有病,是指極端的控制欲,而孩子有病則更常見些,身體不适合運動的、智力有缺陷的、天生就不愛社交的、吹風都過敏的,有太多太多原因能把一個年幼的孩子變成社會隐形人。
“但杜曉荷聽上去不像控制狂,而小叢看起來也不像自閉症。”易恪遲疑,“會不會有别的隐|情?”
“這就得看霍部明天能不能談出新結果了。”葉皎月看了眼莊甯嶼扶在膝蓋上的手,轉頭對易恪說,“你先陪莊隊去醫療組。”
錢越覺得這安排十分不合理,因為不管從哪方面來說,照顧老大這件事它都應該交給我,于是自告奮勇站起來,結果截胡未遂。易恪現在看起來堪比戰地護士,拉過莊甯嶼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頭,彎腰輕松一摟,就把人扶了起來,帶着一起往外走去。
動作太過行雲流水,莊甯嶼沒有一點點防備,反應過來之後連聲制止:“我自己能走!”
但易恪并不這麼想,他兩隻手同時收緊,讓對方不得不越發緊密地靠在自己身上。莊甯嶼從牙縫裡往外擠字:“松手!别以為我不敢在這裡揍你。”
易恪“嗤”地一笑,眉眼稍垂和他對視,聲音壓得很輕:“你現在連大聲說話都不敢,還要揍我?所有同事都在後面看着,你揍完準備怎麼和他們解釋,說我調戲你?”
莊甯嶼被“調戲”兩個字調戲得不輕,一時也沒想好從哪裡開始罵,隻震驚于人怎麼能無恥到這種程度。易恪卻已經不胡鬧了,熟練換上一套十分聽話體貼的表情,跟個變臉師傅似的:“你别亂動,馬上就到。”
路程确實不遠,醫療組就在會議室隔壁。護士指揮莊甯嶼坐在檢查椅上,易恪半跪着幫他卷起褲腿,就見那命運多舛的膝蓋此刻已經腫脹成球形,皮膚在蒼白裡透出不正常的青紅,年長的醫生隻過來看了一眼,就連連歎氣:“小莊啊,你這……你說你這……唉,接下來一段時間千萬不要再走路。
莊甯嶼問:“出任務怎麼不走路?有沒有什麼快一點的治療手段。”
“你現在又不是秩序維護部的正式隊員。”老醫生不為所動,“這次進入規則區隻是為了照顧小易,出什麼任務,任務有的是人出,帶傷行動,你這腿将來還想不想要了?”
易恪站在旁邊,嘴角上翹。莊甯嶼這次之所以會進入規則區,純粹是為了易恪,這件事所有隊員其實都心知肚明,但卻集體默契選擇不明說,畢竟按照正常人的邏輯,這種帶着一點點私人關系的“破例”總不是什麼光彩事,但其實他們統統都猜錯,大少爺不僅不介意别人提,還恨不得讓他們大提特提,最好能在秩序維護部出一整版牆報來細細描繪這段動人故事。
莊甯嶼:“要點臉。”
處理好傷口後,醫助又三下五除二搞出一把折疊輪椅,把莊甯嶼扶了上去,拉着易恪交代了半天注意事項,最後把輪椅扶手鄭重移交,重複一遍醫囑:“總之能少走路,就少走路。”
易恪:“明白。”
他推着輪椅走出診療室,面前有五級高高的台階。機不可失,莊甯嶼正準備找借口跑路,易恪卻已經連人帶椅子把他端了起來。進化者的體能優勢被用在了很不應當的方面,莊甯嶼身體折疊,深深陷在椅子裡,感覺自己像個被淘汰的老式手機。好不容易被放回地面,他立刻站起來想走,結果半條腿完全沒知覺,要不是被易恪及時撈回椅子上,現在大概率已經表演完了一出字面意義上的“五體投地”。
“你剛剛沒聽護士的交代嗎?”易恪彎下腰,疑惑地看着他,“敷貼裡有麻藥。”
莊甯嶼出師未捷,差點摔成狗吃|屎,很丢人,更懶得說話,于是揮手示意對方趕緊帶自己回房。易恪站直身體,幾不可聞地笑了一聲,然後就推着輪椅在小區裡慢慢悠悠地走。夕陽落在花葉間,靜谧祥和,竟然還有幾分相伴到老,相依為命的情調,至少易恪是這麼想的,于是他停下腳步,正準備說話,卻見莊甯嶼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起了手機。
易恪腳步頓住,他深吸一口氣,終于問出了盤桓在心底許久的那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把我爸放在桌面?”
莊甯嶼心平氣和地回答:“多看點善事,有助于我少扇你兩回。”
這答案确實出乎易恪意料之外,隐秘禁忌霎時被風吹散,感情得以重回陽間,他不由大大松了口氣,頭頂陰霾一掃而空,心想原來隻是因為我太煩人啊,于是喜滋滋俯下身,正要表示自己其實并不介意扇多與扇少,不料莊甯嶼早有防備,單手一推,徑直把輪椅搖出去二裡地。
一個字都不想聽。
糾紛調解吃飯群裡消息不斷,點開發現是錢越正在鬼叫——
錢越:小易真的在和我争寵!
錢越:我發誓,他在帶着莊哥離開時,的的确确在用勝利者的眼神看我!
吳桃:詳細說說。
錢越來了精神,往事如黃河奔湧,寫《部門工作總結不足與改進》時每個字都要從命裡往外摳的人,告起狀來卻堪稱當代文學大師,小作文篇篇呈上,分門别類列舉了小易對莊哥的種種谄媚之舉,相信我,這有錢人真的在觊觎我們的工作!
吳桃:我說了多少次,沒有人觊觎我們的工作!
錢越:那他為什麼要和我搶奪莊哥的保姆權?
吳桃:不然你再想想呢?
莊甯嶼:。
吳桃:。
吳桃:沒錯,他确實在觊觎我們的工作。
錢越:但他為什麼要觊觎我們的工作?
錢越:糟糕,他不會是在觊觎莊哥
吳桃:我沒說!
錢越:的位置吧?
吳桃:……
吳桃:老大,你辛苦,我先撤一步。
莊甯嶼按熄手機屏幕,覺得這生活真是四面八方漏風。
遲早有一天屋頂都要被掀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