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在深夜,火勢太大,消防車到的時候幾乎燒完了,村長和三個大籮筐都消失在這場大火裡。
鄭淑儀在第二天中午趕到,指着據說是人體組織——但像是一大塊碳,問警察:“你說,這是我爺爺?”
整個村的人都幾乎沾着親帶着點故,看她一臉要哭不哭,警察安慰說:“人死不能複生,節哀!”
“不,不是,”鄭淑儀冷靜思考,“我爺爺沒這麼矮,身形沒這麼瘦,而且也看不出臉,憑什麼說這是我爺爺?難道我還認不出我爺爺嗎?這不是!”
鄭淑儀撇開臉,不想對着那塊東西:“不是說小偷進我家了?這是小偷吧!”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做個……屍檢。”警察說,“我們看了其他幾戶的門口監控,監控顯示你爺爺從進屋到起火,都沒有再出來過。淩晨兩點半有個小偷溜進屋,十五分鐘後出來,三點西側窗戶露出火光,當時火勢已經不小,樓梯就在西側,你爺爺可能……來不及逃生。”
“我們問過了,你爺爺昨天遷墳,西側供了香燭,可能是小偷情急打翻了燭火,但隻是猜測,得找到小偷才能弄清起火原因,你……哎,死者為大,活活燒死已經夠苦,别再折騰鄭叔了,好嗎?”
鄭淑儀張了張嘴,最後無力地閉上。
警察點了頭。
風水先生把那大塊碳狀物捧了起來,撲簌簌落黑灰,重章趕緊把甕遞過去,裝好。
鄭淑儀伸出手,想接過甕:“……我來吧。”
“不行,不行,不吉利!”風水先生蓋住甕口,拍開她的手,“哪裡有女子捧甕的道理,你這是存心要老鄭走不安心。”
鄭淑儀惡狠狠盯着他,那雙眼血絲爬滿眼白,“我是他的親人,是他的孫女,我沒有捧甕的資格,難道外人有?隻有我捧,才是吉利,他才最安心。”
“你……冥頑不靈,生前就讓老鄭操碎心,死後還要老鄭不舒坦,你,你究竟有沒有良心!”風水先生顫得胡子發抖。
“你說什麼?你這個老東西!”
重章站在兩人之間,甕還挺沉,可這兩人完全無暇關心他這個跛腳,隔着個人,他倆指來指去,嘴巴對罵不停。
他歎氣,先對鄭淑儀說:“你通宵趕來,連換好幾趟車,肯定很累,甕給你怕不小心摔了,還是我先捧着吧。”
再對風水先生說:“先生昨天忙了一天,晚上喝了不少,今天又一大早趕來,對村長的事夠盡心了,現在也算忙完,不如先生先回去休息吧。”
台階給足了,還很有道理,兩人無話可說,冷哼一聲,互相散了。
警察封鎖了火場,還在檢查收尾工作,說是有小偷消息會立刻通知鄭淑儀。
重章知道鄭淑儀不想去親戚家落腳,于是把她請回自己家。
路上,鄭淑儀恍恍惚惚,一眼不敢多看大甕,隻顧着低頭走。
捧着捧着,忽而手上重量輕了,重章詫異側頭,賀宇舟對他笑,小聲說:“我的八字也很好的。”
賀宇舟單手撐着,和重章一起捧甕回去。
重章家的幾個房間都很不吉利,死過人,過去是殺人現場,他不好意思讓鄭淑儀進去,隻好委屈她待在客廳。
鄭淑儀冷笑:“不吉利,有什麼不吉利?追溯上下五千年,哪塊地皮上沒死過人?剛才老東西不也說我不吉利?吉不吉利,都是人定的,在我這裡,什麼都吉利。”
重章搖搖頭,解釋說:“是太髒了。”
賀宇舟給她倒了杯水,無事獻殷勤,他主要目的是蹲在旁邊觀察她:“你好冷靜呀,真厲害,不像我,我看見我爸死的樣子都吓得不行。”
“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先進去了。”重章揪着賀宇舟後領子,把人拽倒,摔了個屁股墩。
賀宇舟一路連滾帶爬,被重章拎進房間。
“怎麼了?生氣了?”賀宇舟坐在床邊,攬着他的腰,一臉讨好問。
“你不會說話可以當個啞巴。”重章低頭,看他的眼神很冷。
賀宇舟嘟着嘴,隔着襯衫,在他肚子上印下幾個吻,點了好幾下頭說:“我保證,我現在是個啞巴了!”
重章手掌貼着他的臉頰,輕柔摸了摸:“這麼好一張臉,偏偏多了一張嘴,你真的沒有因為這張嘴說話難聽被人揍過嗎?”
賀宇舟嗯嗯啊啊不開口,重章捏他臉,命令道:“說話!”
“沒有,沒有!”賀宇舟笑了笑,親吻重章的指尖,“反而因為這張嘴讨人喜歡被獎勵過!”
重章眼神一暗,拉開他的手,退後了一步:“别再和我講這些話。”
賀宇舟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嘀嘀咕咕說:“那怎麼辦?我隻有這些和你講了,你不想聽,不如把我變成真啞巴好了。”
“叫宋太太毒啞你。”重章收拾床上的資料。
“她這麼狠心,要是下毒,應該會直接把我毒死。”
“那就毒死你,你确實很讓人生氣。”
賀宇舟牽他手:“你要和我一起死的,我叫宋太太别這麼小氣,多給點毒藥也送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