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布魯斯知道自己在做夢。

無盡的血色在腳下彙聚成為鏡面一樣的水潭，散發着刺鼻的腥氣。

這裡是他意識最深處的地方。

也是存留着他最深刻的痛苦回憶的地方。

在注射毀滅日病毒成為蹂躏者之後意識短暫清醒的每一個夜晚，他都會站在這裡，從頭到尾的走完這一條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的遍布血色的回憶。

血色會吞沒他的軀體，掩埋他的口鼻，直到他在猩.紅和罪惡的無邊陰影之中看得見他痛苦的根源。

超人，克拉克肯特。

一切罪惡的伊始。

……

沒人知道那一切到底是怎麼樣突然發生的，悲劇的誕生就好像積雨雲，堆積到了合适的時間就開始下雨。

雨幕的最開端，是超人突然的失蹤。

平平無奇的一天，久違安靜的晴日，沒有反派沒有外星人入侵，超人消失這件事情最開始，甚至不過是因為露易絲萊恩發現今天早上克拉克肯特沒有前往星球日報上班。

算是一件稀罕事情。

畢竟超人這個職業完全是義務勞動，從來都隻有沒完沒了的倒貼，而作為普通人身份下的克拉克肯特，就算身為大都會的金牌記者有着不菲的薪酬，他也仍舊有高昂的房租需要支付，以及更多的金錢投入公益事業。

非特殊情況，克拉克不會上班遲到。

但那一整天，作為記者的肯特都沒有出現在他的工位上。

電話斷聯，短信不回，任何社交軟件全部顯示下線的狀态。

露易絲短暫的疑惑過，但因為她知曉克拉克肯特就是超人，也遇見過幾次因為正義聯盟的秘密行動導緻超人暫時聯系不上的情況，所以也沒在意太多。

克拉克就是在這種認知的誤區裡，消失了足足十二個小時。

十二個小時之後，他突然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街道上。

率先發現他的人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三四歲正是愛玩的年紀，牽着氣球滿地亂跑的時候不小心松手讓氣球挂到了樹上。

超人出現的時候，她正在樹底下着急的墊腳扒拉，扭頭看見了熟悉的紅披風，幾乎是一路歡呼雀躍着就跑了過去。

她的年紀還很小，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不夠深刻，但她知道超人是值得信任的、隻要她求助，超人就一定會幫助他。

“超人超人！”

她大聲且歡快的喊。

她看到了超人扭頭，但等待她的卻不是人間之神溫柔的笑臉。

猩.紅的熱視線穿透了她的胸腔，點燃了她身後那棵挂着氣球的樹，灼燒的痛苦還沒來得及上湧，生命就已經先一步退場。

年幼的女孩甚至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倒下的時候，眼底仍舊帶着不曾熄滅的喜悅。

超人殺死了一個試圖向他求助的女孩，在衆目睽睽之下。

一分鐘之後，這件事情迅速的登上了頭條熱門新聞。

有陰謀論者狂喜這是超人終于暴.露自己陰暗面的證明，大肆的在評論區留言辱罵，要求制裁超人。

但對于更多的人來說，他們感覺到的隻有茫然。

“超人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是魔法攻擊嗎？”

“是不是有新的心靈控制類型的超級反派出現了？”

他們不由自主的詢問。

但沒有，什麼都沒有。

沒有任何突如其來的反派，沒有任何高調現身的魔法側大師，有的隻有超人手下越來越多的死傷，在短短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裡就直接突破了三位數，并肉眼可見的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

人們慌了。

“該死，不管什麼辦法都好，我們不能讓超人繼續這麼下去了。”

“傷亡在持續不斷的增加，我們必須要阻止他。”

無數的聲音在響起，無數的人開始采取行動。

突如其來且數量不小的死亡讓超人這個往日裡代表了希望的名号似乎蒙上了血色的陰影，但在最初，人們仍舊是以一種樂觀積極的态度去面對這一切的。

魔法，精神控制……

超人的非科技側抗性并不算差，但是他需要面對的敵人永遠都是這個世界上頂尖的大師，也因此被操控的次數總是很多。

就算是目前沒有任何證據顯示超人被控制，但作為戰友，無數次生死與共的人，作為無數次見證超人拯救世界的群衆，他們毫無疑問的相信超人的行為并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意願。

“怎麼會呢，那可是超人，他一定是被控制了。”

他們都這麼說。

超人多光明啊，人們可以惡意揣測他，人們可以遷怒他，但就算是最惡劣的犯罪分子都不能否認大都會的明日之子是一個多麼善良柔軟的人。

他會用很溫柔的語氣勸導生活過不下去想要自.殺的人，會給哭泣的孩子摘挂在樹上的氣球，會在自己傷痕累累的時候，仍舊挽救下一個或許不久之前才惡意诋毀過他的普通記者……

超人是屬于人類的太陽，是具現化的希望，是最不可能會屠殺他曾經無數次拼命保護過的人民的人。

于是他們嘗試，他們開始溯源，他們試圖阻止——

他們說：“超人不是故意的。”“他一定可以清醒過來的。”“我們不能放棄希望。”

他們又說：“蝙蝠俠呢？”“蝙蝠俠在哪裡？”“這裡需要蝙蝠俠！”

是的，他們需要蝙蝠俠。

沒人會比蝙蝠俠擁有更多面對超人失控的經驗，也沒有人更适合喚醒被控制的超人——在超人那裡，蝙蝠俠總是特殊的。

他們是被後世認可的世界最佳搭檔，硬币的正反面，天生契合的靈魂，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作為最脆弱的人類的蝙蝠俠是公認的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男人最牢靠的風筝線。

想要盡快阻止超人，蝙蝠俠是最關鍵，也是最快速獲得思路和辦法的一條路徑。

但蝙蝠俠不在這裡，他被支開了。

一切發生的時候，他甚至并不在地球上。

超人憑借着蝙蝠俠對他的信任，把蝙蝠俠變成了離群的孤狼，而等到布魯斯意識到不對勁并迅速趕回來的時候，一切距離結局也不過咫尺之遙。

他猝不及防的面對了最慘烈的局面。

“布魯斯……沒有幹擾，不是魔法。我們被超人欺騙了。”

這是在麥考夫協助遮掩之下，大英政府僅存的信息線索中，紮塔娜留給布魯斯的最後一句話。

傑出的女魔法師變成了地面上衆多屍體中的一員，熱視線擊穿了她的大腦，燒毀了近乎一半的臉頰，如果不是身上熟悉而殘破的制服，幾乎無人能辨别出她曾經的模樣。

而死去的人也遠不止有她一個。

作為昔日的戰友，正義聯盟是最先在超人發生異常的時候試圖提供幫助的人，也是最先遭受災難的群體。

鋼骨、閃電俠、火星獵人、神奇女俠……甚至是尚未成年的沙贊比利巴特森。